她那张原本楚楚可怜的脸上,还凝固着最后一丝阴谋得逞的狰狞,与死寂的绝望交织在一起,显得无比诡异。
能量风暴来得快,去得也快。当那毁灭性的纯白光芒散去,山洞内已是一片狼藉,地面被硬生生刮低了数米,到处都是平滑如镜的融化痕迹,仿佛被神明之手彻底清洗过一遍。
楚清秋站在这一片绝对的死寂之中。
她身上的力量如决堤的洪水般退去,留下的,是仿佛连灵魂都被抽干的无尽空虚,以及比西伯利亚寒流还要刺骨的冰冷绝望。她像是失去了所有骨骼的支撑,摇摇晃晃地,一步一步,挪到林逸尘身边,双膝一软,跪了下来。
她伸出颤抖到不听使唤的手,想要扶起他,却又在即将触碰到他胸前那个狰狞的血洞时猛地缩回,仿佛那伤口长在自己心上。
泪水,终于挣脱了眼眶的束缚,不再是断线的珠子,而是决堤的洪流,无声地滑落,滴在他渐渐失去温度的脸颊上,晕开一小片水渍。
“逸尘……林逸尘……”她一遍又一遍地呼唤着他的名字,声音破碎得不成调子,像是被揉碎的玻璃,“你醒醒……你看看我……你不是答应过我,会一直在我身边的吗?”
“你骗人……你这个大骗子……”
她终于鼓起勇气,将他的头轻轻地、珍重地枕在自己的腿上,用衣袖拂去他脸上的血污与尘土。他的眼睛还微微睁着,似乎还在凝望着她,但那双曾盛满了星辰大海与温柔笑意的眸子里,此刻只剩下一片空洞的死寂,再也映不出她的倒影。
楚清秋的世界,在这一刻,被那片死寂彻底吞噬,崩塌成了一片虚无。
秘籍、力量、夜枭、背叛……所有曾经执着的一切,在林逸尘冰冷的身体面前,都变得轻如鸿毛,荒诞可笑。
她抱着他,就那么静静地坐在那片毁灭后的废墟之中,周围是能将人逼疯的绝对安静,仿佛整个世界都陪着他一起死了。她没有再哭,泪水已经流干,只是目光呆滞地看着怀中的男人,仿佛要用尽余生,将他的轮廓,他的气息,他的一切,都深深地、狠狠地刻进自己的灵魂最深处,永不磨灭。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一瞬,或许是永恒。
一阵轻微却清晰的碎石滚落声,打破了这片凝固如琥珀的死寂。
在被能量风暴彻底摧毁的洞口废墟之外,一道颀长的身影逆着光,缓缓出现。他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黑色风衣,脚下的皮鞋一尘不染,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眼镜,斯文儒雅的气质,与这片血腥惨烈的修罗场格格不入,显得极度违和。
是端木森。
他的目光扫过洞内这毁灭性的一幕,最终定格在抱着林逸尘尸体、状若石雕的楚清秋身上。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难明的情绪,有惋惜,有怜悯,但在这两种情绪的更深处,却是一种计划完美收官的、冰冷的冷静与满意。
他缓缓地走了进来,锃亮的皮鞋踩在碎石上,发出“咔嚓、咔嚓”的声响,在这死寂的洞穴里,每一步都像踩在楚清秋裸露的心脏上。
“清秋。”他开口,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润和煦,仿佛只是在某个午后的图书馆里与她偶遇,“节哀。这一切,都不是你的错。”
楚清秋那死灰色的瞳孔极其缓慢地转动,空洞的眼神终于在他身上聚焦。她没有说话,嘴唇动了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是那么看着他,像是在看一个刚刚才认识的、彻头彻尾的陌生人。
端木森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镜片反射出一道冰冷的光。他继续用那副悲天悯人的语气说道:“夜枭组织心狠手辣,不择手段。林教授他……是为了保护你,保护我们所有人才牺牲的。他是英雄,我们应该永远铭记他。”
英雄?
这两个字像一根无形的针,刺破了楚清秋麻木的神经。她的目光从端木森温文尔雅的脸上,缓缓下移,落在了他那双干净得不像话的皮鞋上。
这里刚刚经历了一场足以毁灭一切的风暴,空气中还弥漫着焦灼的尘埃,地面上铺满了碎石和粉末,可他的鞋,为什么……能如此干净?
一个荒谬而恐怖的念头,如同一道黑色的闪电,劈开了她被悲伤填满的混沌脑海。
楚清秋再次抬起头,死死地盯着端木森。这一次,她看到的不再是那个温和的学者,而是一张戴着完美面具的脸,面具之下,是深不见底的、令人战栗的黑暗。
废墟之中,死寂得只剩下风穿过残垣断壁时发出的呜咽。
楚清秋抱着林逸尘,仿佛抱着她即将崩塌的整个世界。他的体温,正一点点被冰冷的现实夺走,那曾经充满活力的心脏,此刻再无声息。
“清秋……”
一个温柔而悲痛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是端木森。
他一边说,一边不着痕迹地靠近。他的手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小巧的注射器,针管里装着幽蓝色的液体,在昏暗的光线下,像一枚来自深海的、淬了剧毒的眼泪。
“你现在太虚弱了,情绪也很不稳定。”他走到了楚清秋的身边,缓缓蹲下,声音放得更柔,带着一种几乎无法抗拒的、催眠般的蛊惑力,“你需要休息。睡一觉,醒来后,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我会帮你处理好所有的事情,我保证。”
他的语气充满了令人信服的诚恳,仿佛他真的是那个可以托付一切的、最可靠的伙伴。
楚清秋依旧没有反应,长长的睫毛垂下,遮住了所有的情绪。她的全部心神,都还沉浸在怀中那逐渐冰冷的身体上。
端木森看着她失魂落魄的样子,眼中那伪装的悲伤瞬间褪去,闪过一丝冰冷的、算计得逞的精光。就是现在!
他猛地举起了手中的注射器,那闪烁着幽蓝光芒的针尖,如毒蛇的獠牙,对准了楚清秋那因悲伤而显得愈发脆弱白皙的脖颈。
然而,就在他的针尖即将触碰到她皮肤,甚至能感受到那皮肤下温热脉搏的瞬间。
一只冰冷的手,毫无征兆地、闪电般地抓住了他的手腕。
那只手,来自楚清秋。
端木森的瞳孔猛地一缩,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攥住,几乎停跳。他惊骇地发现,那只看似纤细的手上传来的力量大得不可思议,像一只烧红的铁钳,死死烙在他的腕骨上,让他动弹不得分毫!
他僵硬地抬起头,对上了楚清秋的眼睛。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啊。
里面没有了撕心裂肺的悲伤,没有了肝肠寸断的绝望,甚至没有了一丝一毫的愤怒。只剩下一种比西伯利亚万年冻土还要冰冷、比宇宙真空还要死寂的……空无。
仿佛世间万物,在她眼中都已化为没有意义的尘埃。她看着他,就像看着一块石头,一粒沙子。
“你……也想让我死吗?”
楚清秋开口了。她的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却像无数根冰针,瞬间刺穿了端木森的耳膜,让他从灵魂深处升起一股彻骨的寒意。
“清秋,你……你误会了!”端木森试图解释,声音因为恐惧而微微发颤,额头上已经渗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我只是想让你冷静下来,这是镇定剂!”
“是吗?”楚清秋的嘴角,缓缓勾起了一抹诡异的、嘲讽的弧度,那笑容里带着看穿一切的悲凉。“就像她一样‘冷静’?”
她的目光,轻飘飘地瞥向了远处躺在地上生死不知的莫梓妍。
端木森的心脏猛地一跳,一种名为“死亡”的预感瞬间笼罩了他。他想挣脱,却发现楚清秋的手越握越紧,他的腕骨发出了不堪重负的、令人牙酸的“咯咯”声,仿佛下一秒就要被生生捏碎。
“你和她……和萧依然……都是一伙的,对不对?”楚清秋的声音依然平静,但每一个字,都像一柄无形的重锤,狠狠地砸在端木森摇摇欲坠的心理防线上。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清秋,你疯了!”端木森矢口否认,眼神却本能地开始闪躲,再也不敢与她对视。
“不知道?”楚清秋笑了,那笑容凄美而森然,周围的空气似乎都因此而凝结。“林逸尘告诉过我,他说,最危险的敌人,往往不是那些张牙舞爪的,而是那些……披着羊皮,在你身边,对你嘘寒问暖的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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