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顿了顿，目光再次落回到林逸尘已经失去血色的脸上，那冰冷的空无中，终于泛起了一丝涟漪，一丝足以焚尽世界的、滔天的痛苦。
“他教了我很多东西。可惜……”她的声音里第一次出现了微不可查的颤抖，“我太笨了，学得太慢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那丝颤抖化作了无边的杀意！
她抓着端木森手腕的那只手猛地发力！
“咔嚓——！”一声清脆刺耳的骨裂声响起！
“啊——！”
端木森发出一声凄厉无比的惨叫，他整条手臂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扭曲变形，森白的断骨甚至刺穿了皮肤。手中的注射器也“当啷”一声掉落在地，幽蓝色的液体泼洒出来，将地面腐蚀出一个滋滋作响的小坑。
楚清秋没有停下。她另一只手闪电般伸出，无视了他的惨嚎，精准地扼住了端木森的喉咙，手臂一振，竟将他一个一米八的成年男人，像提一只小鸡一样，毫不费力地提到了半空中。
端木森双脚离地，拼命地挣扎，双手胡乱地抓挠着楚清秋的手臂，却像是抓在坚不可摧的钢铁上。他的脸因为窒息而迅速涨成了猪肝色，眼中充满了对眼前这个女人的、最极致的恐惧。这不再是他认识的那个善良、甚至有些天真的楚清秋，而是一个从地狱归来的、只为复仇的恶鬼！
“告诉我，”楚清秋凑到他的耳边，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的、冰冷入骨的声音，一字一顿地问道，“为什么要背叛我？你们……到底想要什么？”
窒息带来的恐惧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端木森的理智寸寸勒紧、撕裂。他的肺部火烧火燎，眼前阵阵发黑，只有楚清秋那双冰冷空洞的眼睛，像两颗悬在深渊上方的寒星，清晰地烙印在他即将涣散的意识里。废墟的尘埃混着血腥味，刺激着他的感官，让他愈发绝望。
“我……咳……咳咳……”他拼命地张着嘴，喉骨被铁钳般的手指死死卡住，只能发出漏风般嘶哑的声响。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他放弃了无谓的挣扎，用仅存的力气抬起那只完好的手，颤抖着拍了拍楚清秋的手臂，示意自己愿意开口。
楚清秋的眼神没有丝毫变化，但扼住他喉咙的力道，却微不可察地松了半分。
这点缝隙，对于濒死的端木森来说，不啻于天恩。他贪婪地、剧烈地喘息着，身体像破风箱一样起伏。新鲜空气涌入肺部，带来了剧烈的咳嗽和一阵撕心裂肺的刺痛。眼泪和鼻涕不受控制地流淌下来，混着冷汗与灰尘，让他那张原本温润如玉的脸庞，此刻显得狼狈而滑稽。
“说。”楚清秋的声音里没有一丝催促，只有一个冷硬的音节，却仿佛引动了周围的气压，比任何威胁都更有分量。
“是……是萧依然！”端木森终于挤出了一个名字，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是她找到了我……她说……她说她能给我真正的……真理！”
他说到“真理”两个字时，眼中竟然闪过一丝病态的狂热，即便在死亡的威胁下，这股狂热也未曾熄灭，反而像是绝境中唯一的光。
楚清秋捕捉到了这一闪而逝的情绪，她嘴角的嘲讽弧度更深了，那是一种混杂着极度悲哀的轻蔑。“真理？凭她？她能给你什么真理？《道德经》在她眼里，不过是争权夺利的工具，是满足她控制欲的密码罢了。”
“不！你不知道！你什么都不知道！”端木森像是被踩到了痛处，情绪激动起来，挣扎着想从地上坐起，“你以为我们研究的那些古籍，那些残篇断简，真的只是哲学和历史吗？不！它们是蓝图！是通往另一个世界、另一个维度的工程蓝图！你手里的秘籍，是其中最重要的一把总钥匙！”
他的声音越来越高，混杂着恐惧与亢奋，听起来分外诡异。“萧依然……她背后是‘夜枭’！他们不是我们这种在故纸堆里摸索的学者，清秋！他们有实验室，有量子计算机，有我们做梦都想不到的技术！他们研究了数十年，他们知道如何真正地‘天人合一’！那不是什么虚无缥缈的境界，清秋！那是一种……一种可以量化、可以控制、可以赋予我们超越凡人、成为神明的力量！”
“神明？”楚清秋低声重复着这个词，像是在品味一个天大的笑话。她的目光再次落到不远处林逸尘的身上，那苍白的面容，那胸前已经凝固的暗红血迹，都像一根根烧红的烙铁，烫在她的心上，也烙在她的灵魂深处。一丝微不可见的电弧在她指尖跳跃了一下，旋即隐没。
“所以，为了成为你口中的‘神明’，你就可以心安理得地背叛朋友，伤害无辜？就可以眼睁睁地看着他……为了保护我，躺在这里，生死不知？”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那压抑的平静终于被撕开了一道裂缝，汹涌的悲愤从中喷薄而出！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凝滞了，一股无形的风暴以她为中心开始酝酿。
“回答我！”
“我……我没想过会这样！”端木森被她的气势所慑，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我只是……我只是想知道答案！从我祖父开始，我们家三代人都在追寻这些古籍背后的秘密！我祖父临终时手里还攥着一张模糊的拓片，我父亲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线索几乎倾家荡产！我穷尽一生，也只能在故纸堆里寻找蛛丝马迹！而你，清秋……你轻而易举就得到了它！你不懂！你不懂那种追寻了一辈子，答案就在眼前，却隔着一层永远无法捅破的窗户纸的痛苦！”
他的情绪彻底崩溃，声音里带上了哭腔：“萧依然承诺我，只要我帮你‘冷静’下来，拿到秘籍，他们就会让我进入核心研究团队，共享所有的发现！她给我看了……清秋……她给我看了他们的研究成果！异空间传回的真实数据流，被他们破解的能量模型……那是我梦寐以求的一切！我能亲眼看到异空间的开启，我能触碰到真正的‘道’！我……我已经把根据秘籍推算出的时空锚点坐标，全都交给了他们！”
最后一句话，像是一道惊雷，让楚清秋眼中翻涌的怒火瞬间凝固。
端木森没有察觉到这致命的寂静，依旧沉浸在自己的辩解中：“他们说，只要锚点稳定，就能打开永久性的通道！到时候……”
“闭嘴。”
楚清秋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却让端木森剩下的话全部卡在了喉咙里。她缓缓松开了手，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神里所有的情绪——愤怒、悲伤、失望——都已褪去，只剩下一种近乎神性的漠然和怜悯。
“你没有触碰到‘道’，端木森。”她平静地陈述着一个事实，“你只是跪倒在了一堆冰冷的机器和数据的面前，出卖了自己的灵魂。你所追寻的‘真理’，不过是别人用来引诱你的、更大一点的牢笼而已。”
说完，她不再看他一眼，仿佛他已经变成了一块没有生命的石头。她转身，一步步走向林逸尘，每走一步，周身那股压抑的风暴便收敛一分，凝聚成一股前所未有的、锋锐如刀的决心。
端木森瘫在地上，呆呆地看着她的背影，耳边回响着她最后的话。他一生追求的真理，被定义为牢笼。他引以为傲的家族夙愿，变成了一场笑话。他怔怔地看着自己的双手，忽然间，比死亡更深的寒意，从骨髓深处蔓延开来，将他彻底吞噬。
“所以，你就成了她的狗。”楚清秋冷冷地打断了他，声音里没有愤怒，只有一种仿佛在看垃圾般的、纯粹的鄙夷与恶心。“一条为了几根不知所谓的骨头，就对曾经的同伴亮出獠牙的狗。”
“我不是！”端木森屈辱地嘶吼着，断臂处传来的剧痛和人格被彻底践踏的崩溃感，让他面目扭曲，“我是为了触及更高的真理！是为了全人类的进化！你这种单凭运气得到一切的人，你根本不懂！你不配拥有它！”
“配不配，不是由你这种背信弃义的叛徒说了算的。”楚清秋的眼神彻底冷了下来，再也没有一丝一毫的温度。那双曾经映着星辰和书卷气的眸子，此刻只剩下冰封万里的死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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