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腹内的空气里漂浮着浓烈的血腥气,洛清瑶跪坐在玄灵子身侧,他染血的玄铁剑就横在两人中间,剑身上的灵力纹路早已暗淡如死灰。
凶兽的爪尖裹着黑风劈下时带起的气浪掀得她发丝乱飞,她甚至能看清那爪尖上凝结的暗紫色毒液——那是能腐蚀筑基期修士灵脉的剧毒。
玄灵子的指尖还停在她唇上,指腹的血渍蹭上她的嘴角,像朵开败的红梅。
他的暗金纹路在臂上褪成淡影,300年修为的修士此刻连撑起半片护心镜的灵力都没有。
洛清瑶望着他苍白的脸,突然想起三个月前在炼丹阁,他捏着她新炼的培元丹说傻姑娘,本命精血不是这样用的时,眉峰还带着点嫌弃的褶皱。
沈青梧!她突然转头,声音像淬了冰的剑,你伤的是右腿,灵力还能聚左手吗?
正在用断剑支撑身体的内门弟子猛地抬头,他左肩的伤口还在渗血,却立刻握紧了剑柄:能!
玉玑子!她又看向缩在角落的药堂小弟子,那孩子的药篓已经碎成几片,药草撒了一地,你的药灵体质能引动天地间的木灵共鸣吗?
玉玑子咬着唇点头,额角的冷汗顺着下巴砸在青石板上:能...能引三息。
洛清瑶的目光最后落在洞壁上那道半透明的影子上——那是守护上古阵法的神秘仙灵,此刻它的身形已经淡得能看见背后的钟乳石。前辈,她深吸一口气,左手按在玄灵子心口,那里的心跳弱得像风中残烛,我需要您的仙灵之力,哪怕只有一线。
仙灵的眼睛突然亮了,它飘到众人中央,周身泛起微光:三百年前,我曾见你前世在丹鼎峰以灵音破魔障。它的声音像风过玉铃,你要再试一次?
洛清瑶的瞳孔骤缩。
前世?
她前世在丹鼎峰确实用过这招——用灵力模拟上古符文的韵律,以音波扰动妖修识海。
只是那时她是化神期大修士,如今不过元婴初期,可
凶兽的嘶吼声震得洞顶又落下几块钟乳石,其中一块擦着洛清瑶的耳际砸进她脚边的泥土里。
她突然笑了,眼尾的朱砂痣在血污里格外鲜明:就赌这一次。
她反手握住玄灵子的手,将自己的灵力顺着掌心的纹路渡过去。
玄灵子的手指动了动,想抽回却力不从心,只能任由她将两人的灵脉暂时相连。
洛清瑶能感觉到他体内的血脉之力正在溃散,像被暴雨打湿的萤火,可这正好——她需要他的血脉作为引子,毕竟上古神族的灵力,本就是天地间最接近符文本源的存在。
沈青梧,以你的剑鸣为引!洛清瑶低喝。
沈青梧立刻挥剑,断剑嗡鸣,那声音里带着内门弟子特有的清越,像山涧撞石的溪流。
玉玑子,引木灵入音!药堂小弟子双手结印,地上的药草突然无风自动,人参的茎秆、灵芝的菌盖、甚至断成两截的何首乌,都开始发出细碎的震颤,将木灵之气一丝丝抽离,汇入剑鸣里。
洛清瑶自己则咬破舌尖,腥甜的血味在嘴里炸开。
她需要用本命精血激活前世记忆里的符文韵律——那些刻在丹鼎峰石壁上的古老纹路,此刻正从她的识海深处翻涌而出,在她眼前交织成金色的光网。
前辈,借我仙灵!她对着那道虚影伸出手。
仙灵没有犹豫,整个身形化作一道白光,没入她的天灵盖。
洛清瑶只觉识海一震,那些符文突然活了过来,像游鱼般在她周身游走,每一道都带着上古的威压。
当四股力量在洞中央交汇时,山腹里突然响起了清越的琴音。
那声音起初细若游丝,却带着穿透性的锐利,像极了洛清瑶前世在丹鼎峰用九转琉璃鼎炼丹时,丹成那一刻的鸣响。
凶兽的爪尖在距离玄灵子面门三寸处顿住了。
它的瞳孔原本是浑浊的暗紫,此刻却泛起涟漪般的波动,喉间的嘶吼变成了含混的呜咽。
洛清瑶看见它后颈的鳞片在剥落,露出下面暗红的皮肉——那是灵音在侵蚀它的妖丹。
再加把劲!沈青梧的断剑突然爆发出刺目的青光,他的灵力本就所剩无几,这一下几乎抽空了全身,膝盖重重砸在地上,清瑶,我撑不住三息!
玉玑子,木灵给我!洛清瑶反手抓住药堂小弟子的手腕,将他引动的木灵全部抽进自己的灵力里。
药灵体质特有的温和灵力裹住了她几乎要崩溃的灵脉,像给烧红的铁浇了勺冰水,疼得她浑身发抖,却也让灵音的音调拔高了三度。
最关键的是玄灵子的血脉之力。
洛清瑶能感觉到他的血在两人交握的掌心沸腾,暗金纹路从他的手臂蔓延到她的手背,像条活过来的龙。
这力量本是他用来镇压血脉之劫的,此刻却成了灵音最锋利的刃。
灵音终于凝成实质。
洞中的空气里浮起金色的涟漪,每道涟漪都刻着上古符文,随着琴音的起伏,重重叠叠砸向凶兽的护盾。
那护盾本是乌沉沉的,此刻却像被石子投入的湖面,裂开蛛网般的细纹。
破!洛清瑶厉喝一声,咬破的舌尖涌出更多鲜血,全部融入灵音里。
最后一道符文涟漪撞在护盾上时,只听咔嚓一声,那层黑幕终于出现了拇指宽的裂痕!
可就在众人以为胜券在握时,凶兽突然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怒吼。
它的妖丹处腾起黑雾,那些裂痕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更可怕的是,它的眼神重新变得阴鸷,原本被灵音扰乱的识海,此刻竟泛起一层灰色的屏障,将琴音隔绝在外。
怎么会...玉玑子瘫坐在地,脸上的血色褪得干干净净,它...它有了抗性?
沈青梧的断剑当啷落地,他捂着左肩的伤口咳嗽,血沫溅在青石板上:这畜牲...怕是吞过什么高阶妖丹。
洛清瑶的灵力几乎被抽干,她踉跄着栽进玄灵子怀里,却被他勉强用手臂托住。
玄灵子的下巴抵着她发顶,低哑的声音带着几分歉意:清瑶,是我拖累你了。
说什么胡话。洛清瑶反手揪住他的衣襟,指尖触到他心口的血,烫得她眼眶发酸,你还欠我雪顶的星莲,欠我观星台的三百坛醉仙酿。
洞外的震动还在加剧,不知是什么东西在撞玄灵宗的护山大阵。
凶兽的护盾已经完全复原,比之前更黑更厚,隐隐泛着幽蓝的光。
洛清瑶望着那层护盾,突然想起前世在古籍里见过的描述——这种能自主修复的护盾,叫做不死之幕,除非能在一息内轰出千道裂痕,否则永远破不开。
可他们现在,连再凝聚一道灵音的灵力都没有了。
沈青梧的灵力海已经干涸,玉玑子的药灵体质在透支后陷入沉睡,神秘仙灵的虚影彻底消散,只留下一片微光飘在洞顶。
至于她和玄灵子...洛清瑶摸了摸自己的丹田,那里空得像被挖走了心脏,连凝聚半颗引气丹的灵力都没有。
凶兽的爪尖再次扬起,这次它的动作比之前更稳、更快,带起的黑风刮得众人脸上生疼。
洛清瑶望着那越来越近的阴影,突然想起玄灵子第一次见她时的模样——那时她还是外门杂役,在洗衣房洗着全宗弟子的道袍,他负手站在檐下,玄色道袍被风掀起一角,说资质平庸,心性浮躁,这样的弟子,玄灵宗不养。
可现在,他的血正渗进她的衣襟,烫得她心口发疼。
清瑶。玄灵子突然开口,声音轻得像叹息,如果...我是说如果...
没有如果。洛清瑶打断他,她低头吻了吻他手背上的暗金纹路,那里的温度正在流失,玄灵宗的掌门,玄灵宗的首徒,哪有那么容易死。
凶兽的爪尖已经触到了玄铁剑的剑尖。
洛清瑶望着那层重新变得完整的护盾,喉咙发紧。
她能感觉到洞外的震动越来越剧烈,像是有什么庞然大物正在撕裂护山大阵。
可此刻,她和众人的目光都锁在那层黑幕上——那不仅仅是凶兽的护盾,更是悬在他们头顶的死亡倒计时。
谁都没注意到,洛清瑶藏在袖中的左手,正悄悄掐了个诀。
那是她前世在秘境里学的禁术,用本命精血为引,能暂时激发三倍灵力。
只是这禁术的代价...她望着玄灵子逐渐冰冷的手,突然笑了。
大不了,就再用一次本命精血吧。反正...她还有他要救。
洞外传来一声闷响,像是某种巨大的东西终于撞破了禁制。
凶兽的动作顿了顿,转而朝着洞外嘶吼。
洛清瑶借着这个空隙抬头,正看见洞顶的钟乳石上,一滴水珠正摇摇欲坠。
那水珠落下来时,正好掉在她的手背上。
凉意顺着皮肤渗入血脉,她突然想起前世临终前,师父说的那句话:清瑶,你要记住,这世上没有真正的绝境,只有不肯放手的执念。
执念吗?她望着怀里的人,指尖的禁术诀已经掐到最后一步。
洞外的嘶吼声更近了。
而洞内的众人,正望着那层重新变得完整的凶兽护盾,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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