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原的雪粒子打在脸上生疼，洛清瑶却恍若未觉。
她仰头望着那道幽蓝光柱，光柱里流转的古老文字在视网膜上投下金斑——那是用上古神文写就的九幽二字，笔画间缠绕着若有若无的黑雾，像极了玄灵子左臂上最近愈发明显的暗金纹路。
你的血脉，是否与九幽有关？她转身时，发尾沾着的雪粒簌簌落在玄灵子肩头。
玄灵子垂眸看向交握的手。
她掌心那道昨夜为他疗伤时割破的血痕还未完全愈合，浅粉色的新肉在雪光里泛着珍珠似的光泽。
他喉结动了动，声音比冰风更沉：或许，我的存在本就是一场劫难。
洛清瑶突然踮脚，用未受伤的手背蹭了蹭他冻得发白的耳垂。玄灵宗千年衰败是因为后继无人，冰原异变是因为地脉失衡，她望着他眼底翻涌的暗色，一字一顿，和你无关。
夜风卷着雪团掠过两人身侧，玄灵子突然反手扣住她的手腕，将她整个人带进怀里。
他的体温比寻常修士低些，却足够让洛清瑶鼻尖泛起薄红：清瑶，若九幽里藏着...
没有若。她打断他，手指按上他心口，我前世是个连筑基都没成的废丹师，这一世能走到内门首徒，能站在这里，都是因为你。她顿了顿，声音轻得像落在雪地上的羽毛，所以不管里面有什么，我都要和你一起看。
是夜，洛清瑶在临时搭起的木棚里支起丹炉。
她解下腰间的储物袋，珍贵药材哗啦啦倒了半张桌子：三百年份的朱果泛着血玉般的光，玄冰草的叶片上还凝着冰晶，最中央的玉盒里，三株九瓣紫芝正散发着氤氲香气——这是她偷偷攒了三个月的家底，本打算冲击金丹时用的。
清瑶？
木棚的门被推开条缝，玄灵子的身影裹着寒气挤进来。
他盯着丹炉里跳动的幽蓝火焰，又看向她泛白的指尖，你要炼护脉丹？
洛清瑶没回头。
她知道他能看出炉中丹火的特殊——这是前世那位化神丹师的独门控火术，每次使用都要抽半滴本命精血。你的黑气侵蚀速度比上月快了三成，她将九瓣紫芝投入丹炉，护脉丹能暂时封住心脉，撑到九幽入口没问题。
清瑶。玄灵子走到她身侧，握住她正结印的手。
他的拇指轻轻抚过她左手背那道淡粉色的血痕——那是昨夜为他渡灵力时，她偷偷用指甲掐的。我这条命，不值得你拿命换。
不值？洛清瑶突然笑了，眼尾的朱砂痣在火光里晃了晃。
她抽回手，指尖咬破，一滴金红的血珠坠入丹炉。
丹火轰地窜起三尺高，药香瞬间弥漫整个木棚。玄灵宗掌门的命，玄灵宗内门首徒的道侣的命，她望着丹炉中逐渐成型的丹丸，声音里浸着暖意，怎么会不值？
丹成时，天刚蒙蒙亮。
洛清瑶捏着那枚流转着金纹的丹药，指尖发颤。
她分明看见丹丸表面浮着若有若无的血丝——这是本命精血融入的痕迹。
玄灵子接过药时，指腹触到她冰凉的掌心，眉峰猛地一蹙：你抽了两滴精血？
一滴不够。洛清瑶别过脸去看窗外，快吃，吃完我们还要赶路。
玄灵子盯着她泛青的眼尾，到底没再说什么。
丹药入口即化，他能感觉到那股温热的药力顺着血脉游走，原本像被冰锥扎着的心脏，终于缓和了些。
他伸手将她冰凉的手揣进自己袖中：下不为例。
知道啦。洛清瑶嘴上应着，心里却悄悄松了口气。
前世她作为丹师时，总觉得炼丹不过是手法活；这一世才明白，真正的顶尖丹药，原是要拿命去换的。
次日清晨，众人在冰原边缘的石崖下汇合。
沈青梧展开一张泛黄的地图，指尖点在某个被红笔圈住的位置：这是古籍里记载的鬼哭峡，是通往九幽最近的路。
但......他抬眼看向洛清瑶，地图上标注这里常年被毒瘴笼罩，普通修士进去三息就会七窍流血。
玉玑子从药篓里掏出几株暗紫色的草叶，叶脉间还沾着晨露：我可以用赤焰草和鬼面花配解毒丹，但需要三株星罗果。
这种果子只在冰原深处的寒潭里生长，半日之内未必能找到。
洛清瑶扫了眼玄灵子略显苍白的脸色。
他的左臂暗金纹路比昨日更明显了，连袖口都遮不住，像条随时会活过来的小蛇。兵分两路。她当机立断，青梧和玉玑子去寒潭找星罗果，我和掌门先去鬼哭峡探路。
不行！沈青梧立刻反对，鬼哭峡毒瘴厉害，您和掌门万一......
我有护脉丹。洛清瑶晃了晃腰间的小玉瓶，再说了，她眨眨眼，我前世可是在毒雾林里长大的，这点瘴气难不倒我。
沈青梧还想说什么，却被玄灵子按住肩膀：按清瑶说的办。他望着洛清瑶，目光软得像化了的春水，她的决定，我信。
鬼哭峡的入口比想象中更难寻。
两人在冰原上绕了三圈，才在一处凹陷的山壁后找到那道窄窄的裂缝。
裂缝里涌出的雾气泛着青灰色，像团活物似的在半空扭曲，隐约能听见类似婴儿啼哭的尖啸。
是毒瘴。洛清瑶取出随身携带的避毒珠，却在触到雾气的瞬间瞳孔微缩。
她伸手拨了拨面前的雾气，指尖竟传来刺痛——这哪里是普通毒瘴？
分明是被人用邪术淬炼过的！
清瑶看这里。玄灵子蹲在地上，拾起半块巴掌大的碎石。
石面上刻着歪歪扭扭的符文，纹路竟和他左臂的暗金印记有七分相似。这是......
上古封禁符。洛清瑶凑过去，指尖轻轻抚过符文，有人用封禁阵法把九幽入口封了，毒瘴是阵眼的附属。她抬头望向雾蒙蒙的峡谷深处，看来我们不是第一个想进九幽的人。
玄灵子将碎石收进储物袋，站起身时，左臂突然传来灼烧般的疼痛。
他皱了皱眉，却在触及洛清瑶担忧的目光时，立刻露出个轻松的笑：没事，可能是血脉在共鸣。
洛清瑶自然不信，但此时也不是深究的时候。
她取出随身携带的阵盘，开始破解封禁阵。
指尖在阵盘上快速结印，石屑从山壁上簌簌落下——这阵法比她想象中更复杂，竟用了三重锁魂钉。
啪！
一声脆响惊得两人同时抬头。
雾瘴里不知何时多出道黑影，像团被风吹散的墨汁，连五官都看不清楚。
它的声音像是金属刮过石板，刺耳又阴冷：擅闯九幽者，死！
话音未落，黑影已化作一道黑芒，直取洛清瑶咽喉！
玄灵子瞳孔骤缩，根本来不及多想。
他旋身挡在洛清瑶身前，左手结印祭出护心镜，右手却因黑气侵蚀慢了半拍。
黑芒擦着他左肩划过，在道袍上撕开道血口，鲜血瞬间浸透了月白的衣料。
玄灵子！洛清瑶急红了眼。
她挥剑斩向黑影，却见那剑像砍进了水里，根本伤不到半分。
黑影发出刺耳的尖笑，再次扑来，这次目标竟是她的心口！
洛清瑶咬着牙催动身周的防御灵阵，可那黑影竟直接穿透了灵阵，指甲几乎要碰到她的衣襟——
砰！
一道金芒突然从玄灵子左臂迸发。
暗金纹路剧烈震动，像条觉醒的龙，瞬间将黑影弹开数丈。
玄灵子捂着左肩，额角渗着冷汗，却仍将洛清瑶护在身后：清瑶，退到我身后。
黑影被金芒击中的地方冒起青烟，它发出一声嘶吼，声音里多了丝慌乱：神裔......你竟敢......
话未说完，它突然化为黑雾，融入了毒瘴之中。
峡谷里重新恢复寂静，只剩山风卷着雪粒，吹得两人衣摆猎猎作响。
洛清瑶颤抖着摸向玄灵子的伤口。
他的血是暗金色的，滴在雪地上，竟开出朵极小的金色花。疼吗？她声音发颤。
不疼。玄灵子握住她的手，放在自己心口，只要你没事，就不疼。
雾瘴深处突然传来铁链拖地的声响，混着若有若无的冷笑。
洛清瑶抬头望向峡谷深处，那里的雾气不知何时变成了暗红色，像浸透了血。
清瑶，玄灵子低头吻了吻她发顶，我们进去。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洛清瑶望着他左臂上仍在发光的暗金纹路，又看向峡谷深处翻涌的血雾，突然想起前世看过的某本残卷。
那上面说，九幽之地，藏着上古神族的秘密。
而他们，已经站在了秘密的门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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