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清瑶指尖刚触到传送阵边缘，那幽蓝漩涡便似活物般卷住她的灵力。
她瞳孔微缩——这阵法竟未如想象中暴起攻击，反而像干渴的游鱼般，顺着她的灵力脉络缓缓吮吸，幽蓝光芒随着灵力注入渐次明灭，倒像是在验证什么。
是真魂的验证。玄灵子忽然开口，金纹在臂上流转如活物，当年封印九幽之地的大能，怕不是要筛选出足够纯粹的魂魄来继承机缘。他说着便要抬臂，暗金纹路在袖中翻涌，我的血脉或许能...
不行。洛清瑶反手扣住他手腕。
玄灵子的腕骨硌得她掌心生疼——自上月为她硬接三道雷劫后，他的身体便像被抽干的灯油，表面瞧着还是清俊模样，内里却早成了强弩之末。
她指尖轻轻抚过他臂上暗金纹路，能摸到皮肤下若有若无的震颤，你现在连三成灵力都提不起来，这阵法要是反噬......
话未说完，玄灵子已反手握住她的手。
他掌心带着常年握剑的薄茧，此刻却烫得惊人：清瑶，我这条命......
打住。洛清瑶扯了扯嘴角，从储物袋里摸出枚暗红丹药。
丹身上流转着细密的金色纹路，正是她前世耗费百年才复刻出的燃元丹——能在短时间内激发修士潜力，代价是燃烧三成功底。
她仰头吞下丹药，喉间立刻泛起血腥气，我用本命精血试过，这阵法认的是魂魄强度。
你那神族血脉金贵得很，留着对付更要紧的。
话音未落，她周身突然腾起赤色光雾。
那是燃元丹生效的征兆。
洛清瑶咬破指尖，将渗出的本命精血按在传送阵中心——血珠刚触到阵法，整个地宫便剧烈震颤起来！
幽蓝光芒如实质般暴涨，将四人笼罩其中，洛清瑶只觉耳畔风声呼啸，再睁眼时，已置身于无边黑暗中。
脚下是条由细碎光点铺就的路径，像银河碎落在地。
洛清瑶刚迈出一步，最近的光点突然炸开，化作滚滚浓烟——等烟雾散去，她竟看见前世的自己！
那是个面容与她有七分相似的女子，正站在丹炉前。
丹炉里翻涌着黑红相间的药液，滋滋作响。成了！前世洛清瑶狂喜着要开炉，可下一刻，丹炉突然爆成碎片！
黑红药液如利箭般射穿她的胸膛，她瞪大眼睛栽倒在地，鲜血在青石板上蜿蜒成刺目的花。
不——！洛清瑶踉跄后退，额角撞在玄灵子胸口。
他的手掌覆在她后颈，体温透过衣领渗进来：看着我。他的声音像浸在寒潭里的玉，清冷却带着安抚的力量，那是过去的你，不是现在。
洛清瑶攥紧他的衣袖。
前世的记忆太清晰了，丹炉爆炸时的剧痛、同门的嘲笑、师父失望的眼神......可此刻，她能清楚感觉到玄灵子的心跳，一下一下，沉稳有力。
她深吸口气，再看那幻象——前世的自己正慢慢化作光点消散，丹炉碎片也重新聚合，恢复成完好模样。
原来如此。她勾了勾嘴角，这试炼是要我们直面内心最恐惧的伤口。
话音刚落，沈青梧那边突然传来闷哼。
众人转头，便见他正与一团黑雾对峙。
黑雾里隐约能看见个穿玄灵宗外门服的少年，正被几个外门弟子按在地上拳打脚：废物！
连劈柴都劈不好，也配学剑？
是他被欺负的记忆。玉玑子轻声道。
这小药童不知何时摸出株青色药草，指尖掐着法诀，我来帮他......
不用。洛清瑶拦住他，这种试炼，得自己走出来。
沈青梧的指节捏得发白。
那团黑雾里的画面还在继续：少年被踹进泥坑，腰间的木剑摔在脚边。
他颤抖着去够木剑，却被人踩住手腕：就你也配拿剑？
我配。沈青梧突然开口。
他的声音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当年我捡回这把木剑时就说过，总有一天，我要用真剑劈开所有轻视。他抽出腰间的铁剑——那是玄灵子亲手赐的内门佩剑，现在，我做到了。
黑雾应声而散。
沈青梧转头看向众人，眼眶泛红却笑得灿烂：对不住，让你们见笑了。
玉玑子刚要说话，自己脚下的光点却突然扭曲。
他面前浮现出座药庐，炉火烧得正旺，可药庐里空无一人。
小药童的脸色瞬间惨白——那是他被药堂赶出去的那天。
他跪在药庐前，抱着半本残缺的丹经：师叔，我真的能感应到药材的情绪......
胡闹！幻象里的药堂长老甩袖，药灵体质？
那是被药鼎诅咒的废体！
玉玑子的指尖微微发抖。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手——这双手曾被同门嘲笑是碰什么药材什么烂，可现在，他能清晰感觉到怀中的药篓里，几株灵草正轻轻蹭着他的掌心，像在安慰。
他突然笑了：原来你们都在啊。他抬起头，直视幻象里的长老，您说我是废体，但清瑶师姐说，我的体质能让药材自己开口说话。
现在玄灵宗药堂的丹成率涨了三成，您说......到底谁是废体？
幻象轰地破碎。
玉玑子抹了把脸，从药篓里摸出颗还带着露水的灵草，塞给洛清瑶：师姐，这株还魂草刚才说，它想看您炼出九转还魂丹。
洛清瑶接过灵草，目光扫过三人。
沈青梧的铁剑还未入鞘，剑身上流转着微光；玉玑子的指尖沾着草汁，却笑得比阳光还亮；玄灵子站在她身侧，金纹在臂上静静流淌，像在守护什么。
她突然明白这试炼的真谛——所谓真魂，不是完美无缺，而是历经破碎仍能拼合的勇气。
就在这时，光点路径突然开始崩塌。
四人还未反应过来，便被卷入剧烈的空间乱流。
等洛清瑶稳住身形，发现他们置身于座巨大的石室中。
石室中央悬浮着面古镜。
镜面布满蛛网般的裂痕，却仍有幽蓝光芒从中渗出，照得地面的石砖泛着冷光。
洛清瑶刚要靠近，镜中突然传出威严的声音：真魂未全，不得触碰。
话音未落，玄灵子突然闷哼一声。
洛清瑶转头，只见他左臂的暗金纹路正在脱落！
那些原本如活物般流转的金纹，此刻像被无形的手撕扯着，化作细碎的金色粉末，簌簌落在地上。
玄灵子的额角瞬间布满冷汗，却仍扯出个安抚的笑：无妨，许是这空间的灵气......
骗人。洛清瑶抓住他的手。
他的皮肤烫得惊人，而暗金纹路脱落的地方，露出底下苍白的皮肤，你的血脉......
清瑶。玄灵子反手握住她的手，指腹轻轻摩挲她左眼的朱砂痣，你看，这不是还剩些么？他臂上还剩半条金纹，正顽强地蠕动着，像在对抗什么。
洛清瑶刚要说话，古镜突然发出刺目的蓝光。
那光芒裹住四人，下一刻，他们便被推出了石室。
再睁眼时，已回到地宫之中。
传送阵的幽蓝光芒正在消退，地面的裂痕里，黑雾翻涌如沸。
刚才那镜子......玉玑子摸着被蓝光灼痛的手臂，它说真魂未全，难道我们还差什么？
沈青梧握紧铁剑：不管差什么，下次试炼，我们一起闯。
洛清瑶没有说话。
她盯着玄灵子臂上仅剩的金纹——那些金色粉末还散落在地，在月光下泛着微弱的光。
她伸手接住一点，粉末却在她掌心化作青烟，像在诉说什么未竟的宿命。
玄灵子的指尖轻轻碰了碰她的手背：清瑶，我没事。
洛清瑶抬头看他。
他的眼底有藏不住的疲惫，却仍像从前那样，用最平静的语气说着最让她安心的话。
她突然想起试炼里那个被丹炉炸死的自己，想起沈青梧被踩碎的木剑，想起玉玑子跪在药庐前的背影——他们都曾破碎过，却因为彼此，重新拼出了更坚韧的魂。
玄灵子。她轻声道，不管接下来要面对什么......
我都在。他替她说完。
地宫外，月光正漫过青石台阶。
风卷着几片落叶掠过众人肩头，带起玄灵子袖中最后一点金粉，缓缓飘向未知的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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