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在地宫青石板上淌成银河，玄灵子臂上最后一道暗金纹路突然泛起细碎金光。
洛清瑶正替他整理被剑气划破的衣袖，便见那金纹如春雪遇阳，簌簌剥落成粉，在两人之间飘成金色雾霭。
掌门！她指尖一颤，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子。
玄灵子额角沁出冷汗，苍白的脸在月光下近乎透明，连向来沉稳的声线都发颤：清瑶...我的血脉...在剥离。
洛清瑶心口骤紧。
她分明记得三日前他与魔修大战时，那暗金纹路还如活物般盘踞手臂，护他挡下三道致命杀招。
如今不过几日光景，那些象征上古神族血脉的纹路竟化作粉末，沾在她衣袖上，轻轻一触便散作青烟。
先回药庐！沈青梧提着铁剑冲过来，剑鞘上还凝着未干的血珠——他刚替玉玑子挡下最后一波魔修偷袭。
小药童玉玑子捂着腰间渗血的伤口，怀里紧抱着半本烧焦的《上古异闻录》：我...我在残卷里看到过类似记载！
神族血脉需以真魂为引，否则会被天地法则反噬
话音未落，玄灵子突然闷哼一声，身形踉跄。
洛清瑶慌忙托住他后腰，触到他衣下滚烫的皮肤——那温度不似寻常灼伤，倒像有什么东西在他体内灼烧，要将骨肉精血一并焚尽。
古籍！她突然想起自己包袱里的《九重天谱》。
前世她作为顶尖炼丹师，曾在秘境中见过残篇，此刻手指几乎要掐进掌心，才将那本泛黄的古籍翻出。
泛黄纸页上，一行朱砂小字刺痛眼睛：神族血脉，真魂为媒。
魂不全则血难存，轻则经脉尽毁，重则魂飞魄散。
真魂...洛清瑶喉头发紧。
玉玑子之前说古镜提过真魂未全，难道玄灵子血脉剥离，正是因为缺失这关键的真魂？
咔嚓——
脆响惊得众人抬头。
那面曾在试炼中出现的古镜不知何时浮在半空，镜面裂出蛛网般的纹路，一缕漆黑如墨的气团从中钻出来，裹着腐臭的腥气，直扑玄灵子心口！
小心！洛清瑶想也不想便扑过去，却见那黑气像长了眼睛似的，擦过她肩头，直接钻入玄灵子眉心。
玄灵子浑身剧震，指甲深深掐进洛清瑶手臂，指节泛白如骨：清瑶...疼...
这声疼比任何利刃都刺得洛清瑶心尖发颤。
她看见他眼尾泛红，额角青筋暴起，原本清冽的眼神此刻混沌如雾，分明是魂魄正在被侵蚀。
布阵！沈青梧大喝一声，铁剑往地上一插，周身泛起青色光罩。
玉玑子咬破舌尖，鲜血滴在阵眼石上：以药堂百年香火为引，封！
可那黑气竟如活物般扭曲，轻易穿透光罩，在玄灵子体内掀起更剧烈的波动。
他的手臂突然暴起金纹，与黑气纠缠撕咬，金粉与黑雾在他皮肤下翻涌，看得洛清瑶几乎喘不上气。
前世...前世我见过魂引术！她突然想起在丹塔典籍里翻到的禁术，用本命精血画魂引符，能暂时稳定魂魄！
话音未落，她已咬破指尖。
腥甜血气在舌尖蔓延，洛清瑶却恍若未觉，指尖蘸着血，在玄灵子额间快速画符。
朱砂痣随着动作轻颤，像一滴要坠下的血。
玄灵子突然抓住她手腕：清瑶，这术法...会抽你精血...
闭嘴！洛清瑶红着眼打断他，指尖重重按在他眉心。
血符泛起刺目红光，如锁链般缠上他魂魄，原本翻涌的黑气顿时弱了几分。
玄灵子痛呼一声，却也在这瞬间清醒些许，望着她苍白的脸，眼底漫上血色。
只能撑半柱香。洛清瑶抹了把嘴角溢出的血，翻开《九重天谱》的手在发抖，古镜说过真魂未聚，血脉难存，要救你...必须找到真魂。
真魂是...玉玑子突然指着古镜，镜中！
众人抬头，便见古镜裂痕中渗出幽蓝光芒，镜面浮现一行血字：真魂未聚，血脉难存。
若想救他，需献祭己身之魂。
洛清瑶只觉耳边嗡鸣。
她当然知道献祭己身之魂意味着什么——那是用自己的魂魄作为容器，暂时容纳玄灵子缺失的真魂，稍有不慎，便是两人魂魄俱灭的下场。
不行。玄灵子突然攥紧她的手，力气大得几乎要捏碎她腕骨，我不准。
玄灵子！洛清瑶急得眼眶发红，你现在血脉反噬，撑不过今夜！
难道要我眼睁睁看你魂飞魄散？
我活了三百年，早看透生死。玄灵子喉结滚动，拇指摩挲她手背上因炼药留下的薄茧，可你才十九岁...你该站在丹塔巅峰，该看遍千山雪，该...该活很久很久。
那我偏要活很久很久。洛清瑶突然倾身，额头抵住他的，但前提是你还在。
玄灵子瞳孔微缩。
他看见她左眼的朱砂痣在月光下泛着柔润的光，像他第一次见她时，在杂役房门口捧着药篓的模样——那时她被人推搡，却咬着唇不肯掉泪；后来她在试炼场被丹炉炸得浑身是伤，却笑着说这炉丹，我下次一定成；再后来她站在他面前，说玄灵宗交给我，不会败。
此刻她的呼吸拂过他鼻尖，带着淡淡血锈味，却比任何仙酿都要醉人。
清瑶...他声音发哑。
嘘。洛清瑶伸手按住他嘴唇，你看，沈青梧的剑还没钝，玉玑子的药庐还没重建，玄灵宗的山门前，我还没陪你看一次雪后初晴。
她的手指轻轻抚过他臂上残留的金纹，那里的皮肤已经凉得惊人。
所以你不能死。她低声道，而我...
话音未落，古镜突然爆发出刺目蓝光。
黑气再次翻涌，玄灵子浑身剧震，额间血符开始崩裂。
洛清瑶感觉到他魂魄在剧烈颤动，像风中残烛，随时会灭。
抓紧我。她咬着牙，另一只手按上他后心，玄灵子，你记不记得我说过...不管接下来要面对什么...
玄灵子望着她眼底翻涌的坚定，突然想起地宫外那片月光。
那时她站在台阶上，说我都在。
此刻她的手覆在他心口，温度透过衣物传来，比任何神丹都要温暖。
清瑶...他轻声唤她，声音里有他自己都未察觉的脆弱。
洛清瑶望着他逐渐涣散的眼神，心尖像被人用剑反复割着。
她深吸一口气，猛地抽回被他攥住的手。
玄灵子一怔，便见她后退半步，指尖凝聚起本命精血，在虚空画出最后的魂引符。
如果我的灵魂能救你——她望着他，眼中有火光在烧，那便拿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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