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清瑶的指甲几乎掐进掌心。
她能感觉到灵魂归位丹贴着心口发烫，丹丸表面的纹路正随着心跳微微震动——那是与玄灵子魂体共鸣的频率。
后山的封印之地本是玄灵宗最静谧的所在，此刻却被混沌魔气撕成碎片，石缝里渗出黑血般的黏液，每一步踩上去都黏着裤脚，像恶鬼在拽她的脚踝。
你这等邪物，竟敢在我面前放肆！她扬起下巴，声音撞碎在翻涌的魔气里。
左眼的朱砂痣突然灼痛，前世作为炼丹师时被炉火烧伤的旧疤在皮肤下发烫——这是危险临近的征兆。
混沌魔灵的笑声裹着铁锈味钻进鼻腔，裂缝里伸出的黑色触须擦过她的衣袖，布料瞬间焦黑成灰。
洛清瑶倒退半步，后背撞上冰凉的阵眼石。
余光瞥见沈青梧摇摇晃晃的身影——他本就灵力耗尽的身子此刻更像风中纸人，却咬着牙将佩剑插进地面，周身泛起淡青色的结界微光。
师姐！沈青梧的声音带着破音，额角的冷汗滴在剑刃上，我...我布了困魔阵，能撑半柱香！他的指尖在发抖，剑柄上的云纹被血染红，不知是他自己咬出的，还是被魔气割破的。
洛清瑶这才发现他腰间的储物袋裂开道口子，里面的符篆散了一地——都是他连夜画的防御符，此刻正被魔气腐蚀成飞灰。
半柱香。
足够了。
洛清瑶深吸一口气，舌尖抵住上颚稳住心神。
她解开衣襟，将灵魂归位丹托在掌心。
丹丸的赤金光芒穿透指缝，在魔气里劈开条小路，照见裂缝深处玄灵子的轮廓——他的魂体像被揉皱的锦缎，左肩的暗金纹路只剩半截，却仍在朝她伸手。
清瑶...那声音轻得像春雪落进心湖，洛清瑶的指尖猛地一颤。
她突然想起三个月前，玄灵子在演武场教她御剑时说的话：剑不是凶器，是护道的锋刃。那时他的袖口沾着桃花，发间的玉冠在阳光下泛着暖光，哪像现在，连声音都带着碎裂的刺。
闭嘴。洛清瑶低喝，睫毛快速眨动着把泪意逼回去。
她咬破舌尖，腥甜的血混着本命精血滴在丹丸上，丹炉里熟悉的灼烧感顺着血管窜遍全身——这是她前世炼丹时的痛觉记忆，此刻却成了最可靠的助力。
急急如律令！她屈指一弹，丹丸化作金芒直冲天际裂缝。
混沌魔灵发出撕帛般的嚎叫，裂缝边缘的黑雾突然翻涌成漩涡，金芒在其中挣扎，像飞蛾扑火般忽明忽暗。
洛清瑶的额角沁出冷汗，能清晰感觉到丹丸的灵力正顺着她的经脉被抽离——这不是引动，是同归于尽的法子。
师姐！玉玑子的惊呼从身侧炸响。
洛清瑶转头，正看见那小药童跌跌撞撞扑过来。
他本就苍白的脸此刻白得透明，发梢的银白已经蔓延到耳后，却仍举着药堂的青铜药杵，杵尖点在沈青梧的结界阵眼上。我...我查过古籍，混沌魔气最怕药香！他的声音带着气音，药杵上沾着没擦净的药渣，是洛清瑶前日炼的清心散，你引丹，我和沈师兄...撑结界！
沈青梧突然咳了一声，嘴角溢出黑血。
他的结界微光开始闪烁，像将熄的油灯。
洛清瑶这才发现，那些黑雾正顺着结界的缝隙往里钻，在沈青梧的手臂上啃出深可见骨的伤口。青梧！她想扑过去，可丹丸的金芒突然剧烈震颤，裂缝里传来玄灵子的闷哼——他的魂体被黑雾扯得更长了，几乎要断成两截。
别过来！沈青梧咬着牙笑，血沫溅在结界上，当年我被妖兽追得满山跑，是你挡在我前面。
现在...换我护着你。他的手指深深抠进剑柄，指节发白如骨，撑住，清瑶。
玄灵宗...不能没有你。
洛清瑶的喉咙像塞了团烧红的炭。
她想起初入外门时，沈青梧总把分到的灵米塞给她；想起她被人欺负时，他举着扫帚冲上来的傻样；想起上个月他在丹房外守了三天三夜，就为等她炼完那炉救命丹。
此刻他的衣袍被魔气撕得破破烂烂，却仍像棵歪脖子树似的立在那里，用最后一点灵力撑着结界。
玉玑子！洛清瑶吼道，把清心散全撒进结界！玉玑子愣了一瞬，立刻从怀里掏出个瓷瓶——瓶口还沾着他的血，显然是用牙咬开的。
褐色的药粉撒进结界，混着沈青梧的血，竟在黑雾里开出朵淡青色的花。
魔气触到药粉的瞬间发出滋滋声响，像热油里滴了水。
丹丸的金芒突然暴涨。
洛清瑶感觉有股热流从丹田直冲头顶，眼前闪过前世炼丹房的景象——她站在丹炉前，师父拍着她的肩说：清瑶，丹成，是因为心诚。此刻她终于明白，这颗丹里凝着的不只是药材和精血，是玄灵宗弟子的执念，是沈青梧的血，是玉玑子的药香，是玄灵子落在她发间的桃花。
裂缝开始缩小。
玄灵子的身影逐渐清晰，他的暗金纹路重新流转，连被扯碎的衣摆都在恢复。
洛清瑶看见他的唇在动，却听不清说什么——她的耳中全是自己的心跳声，快得要从喉咙里蹦出来。
成了？玉玑子的声音带着哭腔。
他的药杵当啷落地，人顺着结界滑坐在地，发梢的银白已经染到了后颈。
沈青梧的结界微光终于熄灭，他踉跄两步，被玉玑子扶住，两人像两株被暴雨打弯的草，却仍抬头望着天空。
就在这时，裂缝里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轰鸣。
混沌魔灵的黑雾突然凝结成巨大的鬼脸，猩红的眼睛瞪着洛清瑶，獠牙上滴着墨绿色的毒液。想抢人？那声音像千把刀在刮骨头，先拿命来！
洛清瑶的瞳孔骤缩。
她看见黑雾里伸出无数触须，比之前更粗更黑，尖端还挂着倒刺。
沈青梧和玉玑子想站起来，却被魔气压得重新跌坐。
丹丸的金芒开始黯淡，玄灵子的身影又模糊起来，仿佛随时会被扯回裂缝深处。
不！洛清瑶嘶吼着，咬破了下嘴唇。
本命精血不要钱似的涌出，她能感觉到自己的灵力在疯狂流逝，眼前开始发黑。
但她的手仍死死攥着丹丸，指甲缝里全是血，玄灵子，你给我撑住！
玄灵子的声音突然清晰起来，带着三分无奈七分温柔：清瑶，我在。他的魂体突然爆发出金光，与丹丸的金芒连成一线。
洛清瑶感觉有股温暖的力量顺着金芒涌进身体，是玄灵子的灵力——他竟在逆运功法，用魂体渡力给她！
笨蛋！洛清瑶哭着笑，眼泪混着血滴在丹丸上。
金芒瞬间暴涨，将混沌魔灵的触须烧得滋滋作响。
裂缝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小，玄灵子的身影越来越清晰，连眉骨的弧度都看得真切。
就在洛清瑶以为胜利在望时，混沌魔灵发出最后一声尖叫。
黑雾突然凝聚成一柄巨刃，带着毁天灭地的气势，朝着封印之地的阵眼劈来。
地面剧烈震动，四周的石壁纷纷碎裂，沈青梧和玉玑子被气浪掀飞，撞在远处的石墙上。
洛清瑶的膝盖重重磕在地上，丹丸几乎脱手——她能听见阵眼石裂开的声音，像玄灵宗传承千年的道统，正在她眼前断裂。
玄灵子的身影终于完全显现。
他穿着玄色道袍，发间玉冠微斜，左臂的暗金纹路流转着星辉。
他望着洛清瑶，眼中有千言万语，却只说了句：清瑶，躲——
巨刃劈下的轰鸣中，洛清瑶只来得及抓住他的手。
那双手还是记忆里的温度，带着点常年握剑的薄茧。
她望着他，突然笑了：躲什么？
要躲也是一起躲。
话音未落，混沌魔灵的攻击如狂风暴雨般袭来，整个封印之地摇摇欲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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