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洒然一笑:“十天半月也不能算太短,足够我窜门子搞关系了,你说呢?”
甄玉沉思,愁容有增无减,道:“这是你甘心情愿这么想,可纪监委给不给得了这十天半月的空缺,实在难说啊!”
步利目光灼灼望定她好一阵,才声音清锐地道:“纪监委办案,我清楚也比你明白,总得有个调查间隙,一点真凭实据拿不出来,凭什么直面接触调查涉案人。柴骄珍手段在高明,断破坏不来这规矩,这就像是盖楼房,先夯实了地基,再逐层盖起,如此盖起的大楼方能根基扎实,而不至出现‘楼倒倒’、‘楼歪歪’之类。纪监委办案也是这样,先调查取证再控制涉案人,方能把案子办成铁案,不至出现误判、翻案之类。”
甄玉心略为平伏些,目中绽出光亮:“这么说,我有些放心了。”
她果真放心吗?
这是个让她难做答的问题,不过她知道不能再打击步利的自信心了,就权当放心,把悬着的心暂且放回肚里。
步利就那么自信?
不完全是。
他甚而心里有些惧怕,但他不能说出来,说出来又怎样?
不该来的不会来,该来的还是躲不过,与其患得患失,不如乘风破浪,何必在甄玉面前呈现出畏手畏脚的模样,想想都让自己瞧不起,他可不要甄玉小看了他。
他望着她,四目含情。
她看着他,雨儿含笑。
这么情意绵绵的当口,只闻脚步声响,吴来走了过来。
他一打眼瞧见了甄玉,嘴角勾了一勾,仿佛笑了一笑,笑容很刁很钻,他对步利的风流韵事,可是有所察觉?
步利的面目抽搐了一下,平声道:“吴秘书长,有事?”
吴来皱着眉心道:“步副市长,黄河洪峰来势凶猛,狂傲不羁、恣肆翻腾,大堤多处决堤,是安平市百年不遇的大洪灾,我们得赶紧筹个万全之策啊!”
步利朝甄玉摆摆手:“你说的情况我知道了,去忙你的吧!”
甄玉点头,又给吴来打了招呼,离去。
步利这才肃穆问吴来:“你可想到什么计策?”
吴来面色沉重,语音也沉重:“还没有。”
步利语气强硬坚定,字字千钧:“丁书记派你和我深入黄河抗洪第一线,是对我们的信任,党和人民考验我们的时刻到了,我们定要当仁不让地完成好这次抗洪抢险任务,哪怕这任务艰巨如斯。”
他吐露的是掏心窝的话,深知这次抗洪抢险对他政治前途的意义,处理得当,对已深陷贿赂、身陷囹圄的他来说,无疑是一颗将功赎罪的救命草。
是救命草,就得全力抓住。
救命稻草并不是随时都会出现的,他就算是有千万种将功赎罪的法子,但没有眼前这根救命稻草的牵引,注定也是毫无用处。
吴来神情凝重:“步副市长说得好,当仁不让地完成好这次抗洪抢险任务,是我们责无旁贷的义务。”
倏忽间,两人背后传来一个坚若磐石的声音:“有你们这样的好领导,再加上抗洪人员万众一心,一定可战胜这次特大洪峰。”
话末人至,站在吴来和步利面前,这人就是我。
吴来和步利向我点点头,我便在两人的安排下,率领贾冰和周吉灵负责起沿黄乡镇的群众撤离。
一些沿黄群众生在村里长在村里,甚或祖祖辈辈都在村里生活,根本不乐意走,舍不得弃家而去,有这种心情当然正常,可在无情的洪水面前,就显得极不正常。
一位六十岁上下的老大爷,白发苍髯且散乱,皱纹如深沟巨壑,最不愿意离村,哪怕我费尽心机,给他阐明洪灾无情的可怕性,他涕泪流淌仍宁死不屈的不走。
我和贾冰有些放弃。
不死心的是周吉灵。
她耐心地声情并茂地劝说老大爷,老大爷居然止了泪,居然还站起来,居然又双手抓住她的手,眼神很怜:“这位女同志,我女儿跟你年纪差不多,看见你就如同见到了我死去的女儿,听你的,我搬走。”
周吉灵心神一震:“大爷,你女儿死了。”
老大爷垂下了头,语声那么沉重:“女儿二十六岁出事那年,也下着这般大雨,她从居住在市区的同学家骑车回来,途经街道的一个拐口时与一辆拉货的中型货车相撞,女儿当场气绝,据目击者称连声痛苦呻吟都没留下来,就别说留给我什么有念想的话了。”
他的心在绞痛,仿佛有一把重锤敲打着他的心脏。
他手抚胸口慢慢平静下来,又叹息着道:“我老伴听闻噩耗哀伤欲绝,日日以泪洗面,半个月后哀思成疾陪女儿作伴去了,只剩了我孤苦伶仃的活着,一年且一年,一段很长的时间里,我也想一死了之,好到九泉之下与她们母女会合,看看两人是否还是当初的摸样。”
老大爷说不下去,双手捧脸痛哭流涕。
血浓于水。
这就是血浓于水。
血浓于水的感情,本就是许多种挚诚感情中最重要的一种,无论是现在的人还是以后的人,自然都明白这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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