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耳其暴民将自制燃烧弹塞进矿泉水瓶时,陈岩正用矿工铁锹铲起客队更衣室门缝渗入的泥浆——这是他在山西煤矿七年养成的强迫症,见不得地面有半点不平整。铁锹木柄上刻着三十二道划痕,每道都代表一次井下救援,最后那道歪斜的缺口是救林骁父亲留下的。
陈!热身!队医踹开被汽油浸透的木门,陈岩闻声抬头,铁锹尖端凝结的泥块簌簌掉落。更衣室防爆灯忽明忽暗,他看见陆燃正用瑞士军刀撬开通风管道栅栏,苏黎孕期浮肿的小腿卡在战术板与长椅之间,泛青的血管像战术图上交错的红蓝箭头。
十五秒后第一枚燃烧弹坠入球场,陈岩抄起更衣室灭火器撞向安全通道。他太熟悉这种硫磺混着硝酸钾的气味,去年王家岭矿难时巷道里的自燃煤层就是这般味道。防暴盾牌在四十米外组成人墙,土耳其语咒骂声与汉语国骂在火焰上方激烈对撞。
那孩子!林骁突然嘶吼。东南角看台立柱旁,八岁男孩正用蓝白围巾扑打裤脚的火焰,费内巴切队徽在火舌舔舐下蜷曲成狰狞的恶魔脸。陈岩蹬掉球鞋赤脚冲刺,煤灰染黑的脚趾甲盖在草皮上犁出十道焦痕——井下突水时他就是这样光脚蹚过齐腰深的冰水。
燃烧瓶在五米外炸开,陈岩甩出灭火器砸碎飞溅的玻璃渣。他解开浸满汗水的训练服裹住男孩,后背瞬间腾起烤肉焦糊味。右耳垂去年被矿车削掉的豁口灌进热浪,恍惚间又听见父亲在巷道尽头的呼喊:岩娃子!顶梁要塌!
蹲下!他用山西话咆哮,铁锹插入草皮掀起大块土方。这是井下防爆专家教的绝招:用潮湿土壤覆盖火焰窒息燃烧。男孩的啜泣随铁锹起落渐弱,陈岩突然想起十九岁那年在3号矿井救出的童工,那孩子被煤渣灼伤的喉咙再也没能发出声音。
当第七锹土掩灭火苗时,陈岩感觉左肩胛骨传来剧痛。极端球迷的钢制旗杆刺穿训练服,血水顺着阿迪达斯三条纹淌成汉堡队徽。他单膝跪地将男孩护在身下,右手残缺的食指死死抠进草皮根系——这是矿工遭遇塌方时的标准保命姿势。
别怕,额给你唱个曲儿。陈岩哼起山西民歌《桃花红杏花白》,跑调的旋律混着鼻腔喷出的血沫。男孩颤抖的手指戳了戳他锁骨处的刺青:用煤矿安全徽章改造成的汉堡队标,下方潦草刻着1983.4.16,那是父亲在井下遇难的日子。
消防高压水枪扫射看台时,陆燃正用苏黎的孕妇装束带捆扎陈岩伤口。你他妈当自己是消防栓?教练的战术笔戳中他后背烫伤最严重处,陈岩痛得咬碎了口香糖。薄荷味混着喉头返上的血腥气,让他想起第一次下井时吃的压惊糖。
那娃...陈岩吐出半颗槽牙,染血的手指指向救护车。护士正往男孩脚踝涂烫伤膏,儿童版汉堡球衣下摆被烧出焦黑窟窿,露出内衬的华夏钢铁集团logo——正是三年前逼他代言白酒的赞助商。
林骁抱着战术板冲过来,屏幕显示实时舆情:土耳其《自由报》头版标题东方野蛮人比火焰更灼热,配图是陈岩血人般挥舞铁锹的侧影,背景里费内巴切主场燃烧的座椅如同地狱火炬。评论栏置顶着陆燃赛前发布会视频,他指着土超奖杯说:我们会让苏丹的弯刀在德意志铁蹄下生锈。
让他们骂。陈岩扯掉肩头绷带,溃烂的皮肤粘着纱布被生生撕下,井下的耗子叫得越凶,说明咱挖的方向越对。他捡起烧变形的铁锹,用矿工帽擦拭锹面。铝制帽檐内侧的全家福照片已碳化发黄,父亲的脸被火焰吞噬得只剩轮廓。
更衣室淋浴间传来水声,陈岩将冷水阀拧到最大。后背伤口在低温刺激下收缩抽搐,他盯着瓷砖缝隙里蠕动的蟑螂,突然抬脚碾碎虫卵——这动作与他在井下踩灭烟头的姿势一模一样。水温骤升到七十度时,他喉咙里滚出压抑的呜咽,混着蒸汽在镜面写下不疼两个歪扭汉字。
赛前发布会上,陆燃将烧焦的汉堡队旗拍在桌上。我的球员用血肉扑灭火焰时,你们的英雄在贵宾厅抽水烟。他掏出陈岩的矿工帽,帽顶弹孔里嵌着半截燃烧瓶碎片,看看这顶帽子!它在六百米深的矿井里救过十八条命,今天又救了你们的孩子!
次日《踢球者》杂志刊登整版照片:陈岩赤裸上身接受缝合,后背烫伤疤痕组成完整的汉堡队徽图案。队医镊子夹着的钢钉在无影灯下闪烁,正是当年矿难时固定他肋骨的井下支护材料。图片说明只有一句德语:真正的钢铁,只会越烧越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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