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耳欲聋的喧闹声如同潮水般涌入她的耳朵。
“传球!这边!”
“好球!”
“防守!盯紧他!”
欢呼声、球鞋摩擦地面的吱嘎声、篮球撞击地面的砰砰声......交织成一片充满生机的、属于夏日的喧嚣。蝉鸣在头顶的树荫里不知疲倦地嘶鸣,织成一张巨大的、燥热的网。
江晚琪茫然地转动脖颈,环顾四周。
她正坐在露天篮球场边缘的木质长椅上。周围三三两两坐着的女生,兴奋地对着场内指指点点,脸颊绯红。
篮球场......盛夏......香樟树......长椅......
一个难以置信的念头如同惊雷般在她脑海中炸开,震得她浑身发麻,指尖都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
她僵硬地低下头,摊开自己的双手。手掌白皙,指节纤细,没有长期操劳留下的薄茧,更没有一丝病态的苍白。指甲修剪得干干净净,透着健康的粉色。这是一双属于十八岁少女的手。
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挣脱束缚。她猛地抬起头,目光如同雷达般急切地扫过喧闹的球场。
是他!
目光穿透奔跑跳跃的身影,精准地锁定了那个正从球场边走向休息区的少年。
沈听泉!
十八岁的沈听泉。
高大挺拔的身形已经初具青年人的轮廓,却还带着少年特有的清瘦利落。墨黑的短发被汗水濡湿,几缕不羁地贴在饱满的额角。汗水沿着他线条清晰的下颌滑落,没入同样被汗水浸透的白色球服领口。阳光勾勒着他挺直的鼻梁和紧抿的、带着一丝不易察觉冷意的薄唇。他手里拎着一件干净的黑色T恤,目标明确地朝着......她所在的这个角落长椅走来!
记忆的闸门被这无比熟悉的画面轰然撞开!
上一世,就是在这里!
也是这样的一个午后,蝉鸣聒噪,阳光刺眼。他打完球,旁若无人地走向这个僻静的角落长椅——当时只有她一个人坐在这里看书。他径直停在她面前,旁若无人地一把扯下湿透的白色球服,露出年轻、劲瘦、覆盖着一层薄汗的上身,肌理线条流畅而充满爆发力。
那时的她,猝不及防撞入眼帘的男性躯体让她大脑一片空白,血液瞬间涌上脸颊,烫得吓人。她像只受惊的兔子,猛地低下头,慌乱地把视线死死钉在摊开的书页上,连呼吸都忘了。
耳边嗡嗡作响,只听见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她甚至能感觉到他换衣服时带起的细微气流拂过她的发梢,那股混合着汗水、阳光和干净皂角的独特气息,霸道地侵入她的感官。
直到他换好衣服离开,她才敢偷偷抬起烧红的脸,对着他消失的方向,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又羞又恼地小声埋怨了一句:“……怎么这样啊,都不看地方……”
那份极致的羞涩、慌乱和一丝隐秘的悸动,清晰地烙印在灵魂深处,此刻被眼前的景象彻底唤醒,与此刻胸腔里那几乎要炸裂开的狂喜和难以置信,激烈地碰撞着!
重生了!
她真的重生了!回到了十八岁!回到了这个改变一切的、命运的十字路口!
巨大的惊喜如同汹涌的海啸,瞬间冲垮了残留在意识里的冰冷绝望。心脏在狂喜中剧烈地收缩、膨胀,血液奔腾着冲上头顶,带来一阵阵眩晕般的兴奋。
是上天!一定是上天听到了她灵魂消散前那撕心裂肺的悔恨和不甘!给了她一次重来的机会!一次弥补所有遗憾的机会!
这一次,她绝不会再怯懦地低下头!绝不会再让无声的爱意淹没在沉默的深海!她要抓住他!牢牢地抓住他!
沈听泉已经走到了长椅前,距离她不过一步之遥。他身上蒸腾的热气和少年人特有的蓬勃生命力扑面而来。他依旧像上一世那样,旁若无人,修长的手指捏住湿透背心的下摆,手臂肌肉微微绷紧,眼看就要向上掀起——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瞬间,江晚琪猛地抬起了头!
她的目光,如同两道炽热的、不容错辨的探照灯,直直地、毫无畏惧地、甚至是带着一种近乎贪婪的审视,牢牢地钉在了沈听泉身上!
湿透的背心被他利落地掀起,从头顶脱下,流畅的动作展露出年轻躯体利落的线条。汗水在阳光下闪着微光,顺着紧绷的腹肌沟壑蜿蜒滑落。
一、二、三、四、五、六!
清晰分明的六块腹肌,如同精心雕琢的玉石,随着他呼吸的节奏微微起伏,充满了力量感和蓬勃的生命力。那紧实的腰线,那流畅的人鱼线隐没在运动裤的边缘......
这极具冲击力的画面,远比上一世她惊鸿一瞥所看到的更加清晰、更加震撼!不再是隔着慌乱和羞耻的模糊印象,而是如此坦荡、如此直白地呈现在她眼前!
沈听泉似乎完全没有预料到长椅上这个陌生的女生会有如此大胆的反应。他脱下背心的动作有了一瞬间极其细微的迟滞。那双总是带着几分疏离和淡漠的眼眸,此刻终于微微转动,目光如实质般落到了江晚琪的脸上。
四目相对!
江晚琪清晰地捕捉到了他眼中一闪而过的错愕。那冰冷的、如同精密仪器般运转的淡漠外壳,似乎被这直勾勾的、毫不掩饰的目光凿开了一丝缝隙。
周围的喧闹声仿佛在瞬间远去,整个世界只剩下他们两人之间这无声的对峙。阳光烤得空气微微扭曲。
下一秒,沈听泉面无表情地拿起那件干净的黑色T恤,动作比平时似乎快了一丝,眼看就要套头穿上——
“哎!等等!”
清亮而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嗓音突兀地响起,打破了这微妙的寂静。
江晚琪依旧维持着仰头直视的姿势,脸颊因为兴奋和激动而泛着健康的红晕,那双清澈的眼睛里闪烁着一种沈听泉从未在任何女生眼中见过的光芒——大胆、坦荡、甚至带着点理直气壮的……欣赏?
她迎着沈听泉再次投来的、带着更深探究意味的冰冷目光,不仅没有退缩,反而微微歪了歪头,唇角勾起一个极其细微、带着点狡黠和挑衅的弧度,清晰地说道:
“衣服别换那么快啊,”
她的声音不大,却足以穿透周围的喧嚣,清晰地钻进沈听泉的耳朵里,“我还没看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