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温柔包围中觉醒，记忆碎片渐浮现
夜，浓得像化不开的墨。
顾砚之猛地从床上弹坐起来，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冷汗，胸膛剧烈起伏，仿佛刚经历了一场生死追逐。
梦魇如附骨之蛆，清晰而恐怖——他驾驶着一架庞然大物，在电闪雷鸣的雷暴区中疯狂穿梭，每一次闪电都照亮他惨白的脸和仪表盘上急促跳动的指针，失重感和金属的悲鸣几乎要将他撕裂。
他大口喘着气，伸手抹去额头的汗珠，心脏依旧狂跳不止。
窗外的月光透过薄薄的窗帘，洒下一地清冷。
他下意识地拉开床头柜的抽屉，仿佛有什么在指引。
一本略显陈旧的《航空应急手册》静静地躺在那里，封面已经有些磨损。
他颤抖着手翻开，书页间，一张泛黄的照片悄然滑落。
照片上，是两个穿着飞行制服的年轻男子，并肩站在一架威武的战斗机前，笑容灿烂，意气风发。
其中一个，赫然是他自己，只是更年轻，眼神锐利如鹰。
而另一个，同样英挺，眉宇间带着一丝不羁。
“这是……”顾砚之盯着照片上陌生的自己和那个同样陌生的同伴，喉结滚动，艰难地吐出几个字，“那是……谁？”记忆的海洋依旧一片迷雾，唯有这突如其来的梦境和照片，像投入湖面的石子，激起层层涟漪，却又迅速消散，抓不住任何实质。
翌日傍晚，夜市华灯初上，喧嚣渐起。
苏明舒提着保温饭盒，熟门熟路地来到顾砚之的小摊前。
他正低头整理着一些小物件，神情专注，仿佛外界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砚之，我今天做了你爱吃的糖醋排骨。”苏明舒的声音温柔，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试探。
顾砚之抬起头，接过饭盒，脸上露出一抹浅淡的笑意，那笑容却不达眼底，带着一丝疏离。
“谢谢。”
他打开饭盒，香气扑鼻。
苏明舒看着他夹起一块色泽诱人的糖醋排骨，放入嘴中，咀嚼的动作有些缓慢。
忽然，他像是想起了什么，眉头微蹙，喃喃自语：“以前……好像有人总说我吃太多肉不好，对身体负担大。”
苏明舒的心猛地一颤，握着筷子的指尖瞬间冰凉。
那是她曾经说过的话，在他生病之前，在他还记得一切的时候，她总是这样絮絮叨叨地管着他。
泪水差点涌出眼眶，她连忙低下头，深吸一口气，努力挤出一个自然的笑容：“是吗？那可能是关心你的人吧。偶尔吃一次没关系的。”
她不敢追问，怕惊扰了这脆弱的记忆萌芽，又怕是自己的一厢情愿。
顾砚之只是“嗯”了一声，便没再多言，继续沉默地吃着饭。
苏明舒看着他，心中百感交集，既有看到一丝希望的欣喜，又有他依旧茫然的失落。
正吃着，不远处传来一阵清脆的笑声。
林昭雪带着几个舞蹈系的学生说说笑笑地路过，一眼便看到了角落里的顾砚之和苏明舒。
“顾大哥，苏姐姐！”一个活泼的女学生先打了招呼。
林昭雪也走了过来，她今天穿着一身简约的练功服，头发随意扎在脑后，显得干练而有活力。
她目光落在顾砚之身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
“昭雪老师，你们这是刚下课？”苏明舒起身打招呼。
“是啊，带她们出来放松一下。”林昭雪笑了笑，随即像是想起了什么，对学生们道，“对了，我们舞蹈室不是要定制一批演出用的道具包吗？轻便、耐用，还要有点设计感，一直没找到合适的。”
一个学生苦恼道：“是啊，找了好几家，要么太贵，要么设计太土了。”
顾砚之原本只是安静地听着，此刻却像是被什么触动了似的，目光在那些学生和林昭雪身上扫过，随即拿起旁边摊位上记账用的铅笔和一张废弃的宣传单，在背面飞快地勾勒起来。
他的动作行云流水，铅笔在纸上沙沙作响，不过短短几分钟，一张设计草图便已成型。
他将图纸递给林昭雪：“这样……可以吗？”
学生们好奇地凑过来看，顿时发出一阵惊叹。
“哇！顾大哥好厉害！”
“这线条好流畅，而且这个结构，打开方便，容量也够大，还考虑了背负的舒适度！”
“比我们之前看的那些设计师画的专业多了！”
林昭雪接过图纸，指尖微微颤抖。
图上的道具包设计，线条简洁却不失巧思，结构精巧实用，每一个细节都考虑得周到无比，甚至标注了建议使用的材质和承重预估。
这不仅仅是一张草图，简直就是一份可以直接拿去打样的设计稿。
她看着顾砚之专注的侧脸，灯光下他的睫毛投下淡淡的阴影，那股子认真劲儿，和记忆中某个意气风发的青年渐渐重合。
眼眶瞬间泛红，她强忍着泪意，声音有些沙哑：“砚之，你……你以前学过设计？”
顾砚之茫然地摇摇头：“不记得了。就是……听你们说，脑子里好像就有个样子。”他自己也觉得奇怪，那些线条和结构仿佛天生就刻在他脑子里一样。
过了几天，沈清棠陪顾砚之去医院做例行复查。
等待的间隙，沈清棠带他熟悉一下环境，走到一间闲置的小手术室外，透过玻璃窗向内望去。
“这里是手术室。”沈清棠轻声道。
顾砚之的目光落在手术室内的布局上，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
他盯着那盏巨大的无影灯，忽然开口：“那灯……角度是不是有点偏了？大概往左下方调整个三到五度，才能完美覆盖主刀医生的视野，并且消除大部分操作区域的阴影。”
沈清棠浑身一震，愕然地看着他。
她自己就是外科医生，对这些细节再清楚不过。
顾砚之所说的，正是无影灯调整的精准要点！
他怎么会知道得如此清楚？
她强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试探性地问道：“砚之，你知道这是哪里吗？或者……你对这里有什么感觉？”
顾砚之凝视着手术室内部，他沉思片刻，最终还是摇了摇头，苦笑道：“不知道具体是哪里，但我感觉……很熟悉，就好像……好像我曾经无数次站在这里，或者类似的地方。”
这种熟悉感让他心慌，却又找不到源头。
社区安排的志愿者小米，是个热情开朗的小姑娘，每周会来协助顾砚之做些日常生活整理。
这天，小米一边帮他整理书架上那些他自己都不知道来历的书籍，一边随口聊天：“顾大哥，我听社区张阿姨说，你以前好像特别会修东西？她孙子的飞机模型坏了，听人说你以前好像会修这个。”
“飞机模型？”顾砚之的动作猛地僵住，手中的书“啪”地掉在地上。
小米被他吓了一跳：“顾大哥，你怎么了？”
顾砚之没有回答，他的脑海中像是被投入了一颗炸弹，瞬间炸开一团模糊却又冲击力极强的影像——无垠的蓝天，复杂的仪表盘在眼前闪烁，耳边是巨大的风声呼啸而过，还有一种掌控一切的澎湃与自由……
他猛地站起身，脸色苍白，心脏仿佛要跳出胸腔。
那种感觉，和昨夜梦中的惊惧不同，这是一种混杂着激动、向往，还有一丝……悲壮的情绪。
“我……”他张了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那些影像太快，太模糊，他抓不住。
夜晚，顾砚之再次失眠。
苏明舒的饭菜、林昭雪的道具包、沈清棠的医院、小米的飞机模型，还有那本航空手册和照片，以及那个惊心动魄的飞行梦境，像走马灯一样在他脑海中旋转。
我是谁？
我到底是谁？
这些零碎的记忆片段和莫名的熟悉感，到底指向一个怎样的过去？
他烦躁地在狭小的房间里踱步，试图甩掉那些纷乱的思绪。
目光扫过桌上，林昭雪那天留下的那张道具包草图还压在书本下，旁边散落着几张空白的便签纸和一支铅笔。
一种莫名的冲动涌上心头，一种想要抓住什么、表达什么的渴望在他胸中翻腾。
他像是被无形的手指引着，鬼使神差地走过去，拿起那支铅笔。
指尖触碰到粗糙的纸面，他深吸一口气，目光落在空白的纸张上，悬停片刻。
混乱的思绪似乎在这一刻找到了一个宣泄的出口，他需要画点什么，将脑海中那些若隐若现的轮廓捕捉下来。
只是，这一次，他想画的，会是什么呢？
他自己也不知道。
铅笔的笔尖，终于轻轻地落在了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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