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像一块沉重的黑丝绒,压得人心头发闷。
苏明舒坐在鎏金璀璨的“帝豪”包厢内,精致的妆容也掩不住眉宇间的疲惫与不安。
今晚,是她名义上的继父,陈广源,以“家庭聚餐”为名设下的鸿门宴。
“明舒啊,最近公司事务繁忙,辛苦你了。”陈广源端着酒杯,笑得像只老狐狸,眼角的皱纹里都藏着算计。
他身边,坐着一排西装革履的男人,个个眼神锐利,正是陈氏集团控股的律所高层。
苏明舒心中冷笑,面上却不得不维持着基本的礼貌:“陈董客气了,都是分内之事。”她知道,真正的“戏肉”还没上。
果然,几轮虚情假意的寒暄过后,陈广源放下酒杯,声音陡然沉了三分:“明舒,你母亲过世也有一段时间了,关于她留下的那些苏氏集团的股份,你看……是不是也该有个章程了?”
“苏氏的股份,自然是按照母亲的遗嘱来。”苏明舒放在膝上的手悄然握紧。
“哎,话是这么说,”一个戴金丝眼镜的律师接口,语气带着不容置喙的压迫,“但苏氏目前情况复杂,你一个年轻女孩,经验不足,恐怕难以驾驭。陈董也是为了你好,为了苏氏的稳定,我们拟定了一份股权转让协议,只要你签了字,陈董会给你一笔足够你一生无忧的补偿金,以后你就可以轻松自在,不用再操心这些烦人的商业纠纷。”
另一人紧跟着敲边鼓:“苏小姐,这可是陈董的一片苦心啊!识时务者为俊杰,别为了些不切实际的幻想,耽误了自己的大好前程。”
言语如同密不透风的网,一层层向苏明舒罩来。
她感觉呼吸都有些困难,这些人,分明是想巧取豪夺母亲留给她唯一的念想和依靠!
“如果我说不呢?”苏明舒挺直了脊背,声音不大,却带着一丝决绝。
陈广源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明舒,我这是好言相劝。你可别忘了,这家律所,在江城是什么地位。有些事情,一旦走了法律程序,可就不是这么温和的场面了。”
威胁,赤裸裸的威胁!包厢内的气氛瞬间降至冰点。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服务员制服的年轻人,端着一壶茶走了进来,不疾不徐地为众人添水。
他动作优雅,眼神平静,却在经过苏明舒身边时,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极轻地说了一句:“稳住。”
苏明舒心中一动,这声音……是顾砚之!
他怎么会在这里?
还打扮成这样?
她强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看向陈广源,眼神里多了几分底气。
陈广源见她油盐不进,耐心也消耗殆尽,他从公文包里抽出一份文件,“啪”地摔在苏明舒面前:“这是我请李律师他们根据你母亲生前的‘意愿’拟定的财产分配协议,签字吧!别逼我用别的手段!”
那份所谓的“财产分配协议”,几乎是将苏明舒应得的遗产剥夺得一干二净。
苏明舒气得浑身发抖,正要开口驳斥,那个年轻的“服务员”却突然上前一步,将手中的托盘稳稳放在桌上,发出轻微的“叩”声,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陈董,这份协议恐怕有些问题。”顾砚之嘴角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眼神却锐利如刀。
“你是什么东西?一个服务员也敢插嘴!”陈广源怒喝。
顾砚之不以为意,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巧的播放器,轻轻按下了播放键。
“……陈董您放心,那份遗嘱的漏洞我已经找到了,到时候随便找个由头,就说苏明舒不具备独立管理能力,再伪造一份苏夫人神志不清时签的授权书,股权自然就到您手上了……”一个谄媚又阴险的声音从播放器里清晰地传出来,正是刚才那位金丝眼镜李律师的声音!
紧接着,是陈广源得意的笑声:“好,李律师,事成之后,少不了你的好处!苏家那丫头片子,还嫩得很!”
录音一出,满座皆惊!
李律师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指着顾砚之,哆哆嗦嗦说不出话。
其他律师也是面面相觑,冷汗涔涔。
陈广源更是如遭雷击,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如此私密的通话,竟然会被录下来!
他指着顾砚之,色厉内荏地吼道:“你……你这是非法窃听!我要告你!”
“告我?”顾砚之挑眉,眼中寒光一闪,“陈董,比起你伪造遗嘱、意图侵吞他人财产的罪名,我这点小小的‘取证手段’,恐怕上不了台面吧?更何况,我这里可不止这一段录音。”
他晃了晃手中的播放器,那轻松的姿态,在陈广源看来却如同催命的符咒。
苏明舒又惊又喜,她没想到顾砚之竟然准备得如此周全,一举扭转了局势!
包厢内乱作一团,陈广源的咆哮,律师们的辩解,交织成一片嘈杂。
就在这时,包厢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喧哗声,紧接着,刺耳的消防警报响彻整个“帝豪”!
“着火了!着火了!星火夜市那边着火了!”有人惊慌地大喊。
“帝豪”与星火夜市仅隔一条街,火光甚至隐隐映红了包厢的窗户。
顾砚之脸色一变,当机立断:“这里不安全,我们先走!”他拉起苏明舒的手,不顾陈广源等人的阻拦,迅速冲出了包厢。
走廊里已经满是奔逃的人群,浓烟开始弥漫。
顾砚之护着苏明舒,冷静地避开人流,向着安全出口疾行。
刚冲出“帝豪”大门,刺鼻的焦糊味扑面而来,远处夜空被火光染得通红。
顾砚之的手机急促地响了起来,是阿七。
“顾哥!不好了!你的摊子……你的摊子被烧了!”阿七的声音带着哭腔和焦急。
顾砚之脚步一顿,瞳孔骤然收缩。
他的摊子?
在星火夜市的那个小吃摊?
他猛地回头望向火光最盛的方向,那里,正是他赖以维生,也是他掩人耳目的据点。
这场火,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这个时候!
“我知道了。”顾砚之的声音沉静得可怕,挂断电话,他对苏明舒说:“你先上车,去安全的地方,我随后就到。”
苏明舒担忧地看着他:“顾砚之,你……”
“放心,我没事。”顾砚之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转身便要冲向夜市。
突然,他像是想到了什么,脚步停在原地。
不对,太巧了。
宴会上的发难,夜市的大火,还有自己摊位精准的被毁……这不是意外,这是一场连环计!
有人想把他从苏明舒身边调开,甚至,是想给他一个更直接的警告。
他的目光锐利地扫过混乱的街道,最终定格在不远处消防车冲散的人群中,一个一闪而逝的熟悉背影。
顾砚之没有立刻冲向火场,而是绕到了夜市外围,直奔自己摊位后巷平时堆放杂物的地方。
那里相对偏僻,火势蔓延得也慢一些。
借着远处跳动的火光和应急灯的微弱光芒,他开始在烧得半塌的简易棚屋废墟中翻找。
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焦糊味,脚下是滚烫的灰烬和破碎的瓦砾。
他的手指在一片狼藉中快速拨动,忽然,触碰到了一个略硬的、边缘还算平整的物体。
他小心翼翼地将它从灰烬中捡起,吹去上面的黑灰。
那是一张被烧得只剩下三分之一的照片,照片的背景似乎是医院的走廊,一个年轻男人的侧影正将一个药袋递给另一个人。
尽管模糊,顾砚之还是一眼认出,那个侧影,正是三年前的自己!
当时他只是受朋友所托,去医院送一次急救药。
照片的背面,用一种刻意改变了笔迹的笔触,写着一行触目惊心的红字:“别插手苏家的事。”
冰冷的杀意自顾砚之眼底一闪而过。
原来如此,他们不仅在警告,还在暗示,他们掌握着他的过去。
他捏紧了那张残缺的照片,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这绝不是陈广源的手笔,他还没这个能量和心思去挖三年前的旧事。
背后,还有更深的黑手。
顾砚之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怒火,眼神却愈发冰冷锐利。
他缓缓蹲下身,目光如鹰隼般再次扫过脚下这片焦黑的土地。
既然对方留下了“信使”,那么在这片狼藉之中,是否还会留下其他不该留下的痕迹?
他需要找到更多,哪怕是蛛丝马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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