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镜中人的倒影
夜色如墨，空气中弥漫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硝烟味。
顾砚之指尖轻捻着那张薄薄的纸片，眼神锐利如鹰，不动声色地递给面前的冷霜：“这是刚截获的情报，你看看。”
冷霜接过，目光在纸上飞快扫过，面色平静无波，仿佛那上面记载的不过是寻常琐事。
“知道了。”她声音一如既往的清冷，将纸片折好，放入怀中。
“齐仲文最近动作不小，你自己小心。”顾砚之状似随意地叮嘱了一句，眼底却闪烁着探究的光芒。
冷霜微微颔首，转身便要离去。
就在她身影即将融入黑暗的刹那，顾砚之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身形如鬼魅般悄然跟上。
他倒要看看，这条潜伏在身边的毒蛇，究竟想耍什么花样。
一路尾随，七拐八绕，最终停在了一处废弃的货运仓库。
铁门锈迹斑斑，在夜风中发出“吱呀”的呻吟，更添几分诡异。
顾砚之屏息凝神，如猎豹般潜伏在暗影中。
仓库内，昏黄的灯光摇曳，勉强照亮一角。
冷霜的身影出现在光晕边缘，而她对面，赫然站着一个身形挺拔的男人——齐仲文！
“东西呢？”齐仲文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耐。
冷霜从怀中取出那张纸片，递了过去。
齐仲文接过，展开细看，眉头渐渐蹙起。
“他似乎有所察觉。”冷霜的声音依旧听不出情绪，“告诉‘上面’，我已经开始怀疑自己了。”
齐仲文猛地抬头，眼中精光一闪：“怀疑自己？冷霜，你最好清楚自己的身份和任务！”
“我自然清楚。”冷霜语气淡漠，“只是提醒你们，顾砚之不好对付。”
仓库外的顾砚之，心脏骤然一沉。
怀疑自己？
这是冷霜的真心话，还是故意抛出的烟雾弹？
他布下的这张假情报网，果然钓出了这条大鱼，以及鱼背后更深的漩涡。
冷霜与齐仲文的交谈并未持续太久，很快，齐仲文便带着那份“情报”匆匆离去。
仓库内只剩下冷霜一人，她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静静地站在原地，仿佛一尊没有生命的雕像。
许久，她才迈开脚步，却不是原路返回，而是走向了江边。
夜风拂过江面，卷起层层涟漪，月光碎裂在波光之上，如散落的银箔。
冷霜独自伫立在江畔，任凭冰冷的江风吹拂着她的发丝和衣袂。
她望着深邃的江水，终于卸下了所有的伪装，一丝迷茫与痛苦浮现在她那张总是冰封的脸上。
“你明明可以杀了我，为什么还要救我那次？”她低声自语，声音轻得仿佛随时会被风吹散。
记忆的闸门轰然打开，三年前那个血色的黄昏再次浮现在眼前。
那是一次惨烈的追捕行动，她作为商盟的“清道夫”，负责清除叛徒，却不料中了埋伏，身受重伤，几乎陷入绝境。
就在她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之际，一道身影挡在了她与追兵之间。
是顾砚之。
彼时，他还不是如今权柄在握的顾先生，只是一个初出茅庐却锋芒毕露的青年。
他眼神冰冷，手中长刀染血，却在看到她奄奄一息的模样时，动作有了一瞬间的迟滞。
追兵叫嚣着要结果她，他却冷冷道：“一个将死之人，何必浪费力气。”
他没有补上那致命的一刀，也没有将她交给身后的同伴，而是转身，带着他的人迅速撤离，留下她在原地苟延残喘。
那份突如其来的“仁慈”，像一根刺，深深扎进了冷霜的心里，三年来，夜夜折磨着她。
她不懂，也想不通。在那样的立场下，他为何会放过一个敌人？
江风渐冷，吹散了冷霜纷乱的思绪。
她深吸一口气，眼中的迷茫渐渐被привычная的坚冰所取代。
无论如何，路是自己选的，没有回头的余地。
与此同时，苏公馆内灯火通明。
苏明舒坐在书桌前，面前堆积着如山的资料。
她刚整理完新一批从各处搜集来的档案，试图从中找出更多关于商盟的蛛丝马迹。
当她翻阅到一份泛黄的旧档案时，手指微微一顿。
这份档案，竟然涉及顾砚之的父母！
档案记录十分简略，却也透露出一些惊人的信息。
苏明舒的心跳不由加快，她仔细研读着每一个字，越看越是心惊。
这里面，似乎隐藏着一个巨大的秘密，一个足以颠覆顾砚之认知的秘密。
她下意识地抬头，望向顾砚之书房的方向，灯还亮着。
她知道顾砚之最近承受了多大的压力，如果现在将这份档案全盘托出，会不会……
苏明舒犹豫再三，最终还是将档案中最为敏感、也最缺乏佐证的部分悄悄抽了出来，暂时锁进了自己的保险柜。
剩下的，她会整理好交给顾砚之。
有些事情，或许等他情绪更稳定一些，或者有了更多旁证时，再说出来会更好。
次日，顾家老宅的书房内，气氛凝重。
顾砚之、林昭雪、苏明舒围坐在一张长桌旁。
桌面上，摊开着一张商盟总部的初步结构草图，那是他们耗费了不少心力才拼凑出来的。
“根据目前掌握的情况，商盟的核心机密，包括创始成员的原始记录、以及一些不为人知的交易档案，很可能都存放在总部地下三层。”苏明舒指着图纸上的一个标记点，沉声说道。
林昭雪的美眸中闪过一丝决然，她看向顾砚之，声音清亮而坚定：“让我去。地下三层的安保系统虽然严密，但他们对我这个‘无害’的舞者，警惕性应该最低。”
顾砚之眉头紧锁：“太危险了。地下三层，一旦被发现，你……”
“砚之，”林昭雪打断他，眼神灼灼地望着他，“三年前，是你把我从泥沼中拉出来，给了我新生。这些年，我为你跳舞，为你收集情报，但那远远不够。”她深吸一口气，语气无比郑重：“这次，我不只是为你跳舞，我要陪你一起战斗。”
她的目光澄澈而炽热，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决心。
顾砚之看着她，心中百感交集。
他知道林昭雪的决心，也明白这个任务的重要性。
夜，更深了。
顾砚之独自一人，驱车来到了城郊一处僻静的宅院。
这里是方伯年的隐居之所。
推开虚掩的院门，方伯年正坐在庭院中的石凳上，悠然品茗。
见到顾砚之，他并未起身，只是抬了抬眼皮：“来了？”
顾砚之没有多言，径直走到石桌旁，将一卷残破的族谱和一张泛黄的旧照片铺开在方伯年面前。
“方伯，我想知道真相。”顾砚之的声音沙哑，“告诉我，我父亲……顾明诚，他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
方伯年放下茶杯，目光落在族谱和照片上，眼神变得悠远而复杂。
良久，他才缓缓开口，声音带着岁月的沧桑：“顾明诚……他是商盟的缔造者之一，也是……”方伯年顿了顿，语气陡然转厉，“他是唯一一个，想亲手毁掉商盟的人！”
这句话如同一道惊雷，在顾砚之脑海中炸响！
他一直以为父亲是商盟的忠实拥护者，甚至为了商盟不惜一切。
可方伯年的话，却彻底颠覆了他的认知。
顾砚之猛地闭上双眼，胸口剧烈起伏。
再睁开时，眼中已是一片深不见底的寒潭。
他声音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那我就要替他完成这个愿望。”
方伯年看着他，
离开方伯年宅邸时，已是凌晨。
顾砚之驱车回到自己的住所，身心俱疲，却又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清明。
父亲的形象在他心中重塑，一个更为复杂、也更为悲壮的形象。
当他走到家门口，正要掏出钥匙时，眼角余光瞥见门边的信箱似乎有些异样。
他走近一看，信箱的缝隙里，竟然插着一个薄薄的牛皮纸信封。
没有署名，没有邮戳。
顾砚之心中一动，迅速取出信封，拆开。
里面掉出来的，是一张折叠得整整齐齐的图纸。
他展开图纸，瞳孔骤然收缩！
这竟然是一份详细得惊人的商盟内部结构图！
比苏明舒他们费尽心力弄到的那份草图，要精细百倍，甚至连一些隐秘的通道和守卫换班时间都有标注！
图纸的末尾，还附着一张小纸条，上面只有一行娟秀却带着警告意味的字迹：别轻举妄动，他们在等你犯错。
落款，是一个小小的“霜”字。
冷霜！
顾砚之捏着图纸的手指微微收紧，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她为什么要给自己这个？
这几乎是将商盟的防御体系和盘托出！
这究竟是更深的陷阱，还是……
他抬起头，望向沉沉的夜空。
这份突如其来的情报，像一柄双刃剑，悬在了他的心头。
夜色深沉，一场更大的风暴，已在酝酿之中。
他知道，有了这份地图，林昭雪的潜入将会拥有前所未有的便利，但冷霜的警告也如警钟般在耳边回荡。
棋局，变得更加扑朔迷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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