煤油灯在石缝里摇晃,将阿虎的影子拉得老长。
他金链子撞在胸口的声响比碎石子更刺耳,身后两个黑西装的手已经按在腰间——谢飞不用看也知道,那是改装过的掌心雷,枪声小,杀伤力足。
谢飞哥,您这是何必呢?阿虎扯了扯领口,喉结滚动两下,卓董说了,只要您签了那份放弃婚约的补充协议,按月领二十万生活费,比在这破山洞里喝风强多了。他橡胶棍在掌心拍出闷响,可您偏要跟自己过不去。
谢飞垂在身侧的手指轻轻蜷起。
三年前边境雷区,他背着卓清照趟过二十里山路时,也是这样的夜,月光像碎银撒在血里。
那时他内力尽失,连给卓清照渡一口真气都要咳半升血;现在他站在这里,能听见山风里阿虎喉管的跳动声,能看见那两个黑西装袖口里枪柄的轮廓——九脉齐通的太初诀,到底把被封印的力量全吐出来了。
卓正轩急什么?谢飞开口时,周老者正在他身后整理石阵,碎钟乳石在掌心摩挲出沙沙声,他当年逼我退婚时,不是说谢家养不起卓家女么?他往前走了半步,洞壁上的影子骤然拔高,现在怕我站起来,连枪都用上了?
左边黑西装的枪先响了。
不是掏,是甩——改装枪藏在特制袖扣里,弹簧一弹就能抵上目标心口。
可他刚感觉到金属贴肤的凉意,手腕就被铁钳似的手扣住。
谢飞的拇指压在他尺骨神经上,指节微微一旋,那声咔比枪声还脆。
啊!男人惨叫着跪下去,枪当啷掉在谢飞脚边。
右边黑西装的枪跟着抬起,谢飞却没看他,目光锁死阿虎发颤的瞳孔:卓正轩没告诉你们?他突然笑了,带着点三年前在战场上割开毒贩喉咙时的冷,我谢飞的命,是拿来护人的,不是让人踩的。
话音未落,他侧过身,右肩撞向右边黑西装的胸口。
那人身子一弯,谢飞已经绕到他背后,手肘顶在第七颈椎——当年老军医教他的晕穴手,专门对付拿枪的杂兵。
男人两眼翻白,直挺挺栽进石堆,额头磕出血来。
阿虎的橡胶棍终于抡了过来。
他这根棍子灌了铅,卓正轩专门从黑市给他弄的,说是能打断暗劲高手的肋骨。
可谢飞只是抬手一挡,橡胶棍撞在他小臂上,竟发出嗡的震颤。
阿虎虎口发麻,棍子差点脱手——这哪是废人?
分明是座淬过三年战火的钢山!
暗劲中期?谢飞甩了甩被震得发疼的手臂,倒不是疼,是有点失望,三年前我在边境,随便抓个毒贩保镖都是暗劲后期。他弯腰捡起地上的枪,保险一按,卓正轩派你来,是觉得我连这种货色都打不过?
阿虎后槽牙咬得咯咯响。
他退到洞门口,月光照在他冒汗的额头上:谢飞!
你别太狂——
狂?谢飞打断他,枪口咔地顶上阿虎眉心,当年卓清照跪在卓家祠堂求了三天三夜,求他们别退婚的时候,你们怎么不说她狂?他拇指慢慢压下扳机,现在我站在这里,你们倒觉得我狂了?
且慢!
一道粗哑的嗓音从洞外传来。
谢飞侧头,看见个穿对襟短打的老头跨进来,手里拎着杆齐眉棍,棍头包着黄铜,在月光下泛着钝光。
老头眼角有道刀疤,从眉骨斜到下颌,笑起来倒像个老小孩:小友这枪要是崩了他,卓正轩那老狐狸可要撒泼打滚说咱们以大欺小了。
谢飞没动,枪口仍抵着阿虎:你是谁?
城南武馆老林。老头把齐眉棍往地上一杵,震得碎石乱跳,刚才在山梁上瞧你动手,好手段!
化劲初期能把暗劲中期拿捏成这样,比我那不成器的徒弟强多了。他瞥了眼地上两个晕过去的黑西装,卓正轩最近在道上放话,说要请高手对付什么人,合着是你啊?
阿虎趁机往后缩了半步,却被老林的棍尖轻轻点住后心。
他立刻僵在原地——这老头的劲没透出来,可那点触感像块烧红的铁,烫得他冷汗直冒。
老林头,我跟卓正轩的账,不劳外人插手。谢飞松开扳机,把枪塞进阿虎手里,不过...你要是想搭把手,我谢飞记你个人情。
老林大笑,震得洞顶落了几颗石渣:好!
就冲你刚才那句话,这趟我跟了!他冲阿虎一扬下巴,滚吧,告诉卓正轩,明晚十点,废弃纺织厂,我跟谢小友等他带高手来。
阿虎连滚带爬跑出山洞,脚步声渐渐消失在山风里。
周老者蹲在石阵边,把最后一块钟乳石摆好,突然说:隐世门的人,今夜不会来了。他指了指洞外,山梁上那道黑影已经没了踪迹,他们怕老林。
老林摸出烟袋锅子,吧嗒点着:隐世门那票人,十年前我跟他们门主喝过酒。他吐了口烟,不过现在的事,还是先解决卓正轩那老匹夫要紧。
谢飞没接话,他望着洞外的月亮,想起卓清照今天下午发的消息:查到何姨当年的药方了,阁楼等你。
回到合租屋阁楼时,卓清照正蜷在旧沙发上翻资料。
她穿件月白针织衫,发梢还沾着实验室的墨香,见谢飞进来,立刻起身:阿虎没为难你吧?她瞥见他袖口的血渍,指尖颤了颤,又受伤了?
不是我的血。谢飞握住她微凉的手,今天遇到个帮手,城南武馆的老林,化劲后期。他把老林的事简单说了,末了问,你说的线索呢?
卓清照从文件夹里抽出张泛黄的纸,是二十年前的药方笺:何姨给我妈开的补药方子,我托中医大的教授看了——她声音发紧,里面掺了慢性毒药,三年量就能要人命。
谢飞的指节捏得发白。
他想起卓清照总说何姨最疼我,想起三年前卓母临终前抓着他的手说清照就拜托你了,喉咙像塞了块烧红的铁。
明晚十点,废弃纺织厂。他把卓清照的手按在自己心口,卓正轩要动手,我们就先动手。
老林说他会叫上几个道上的朋友,隐世门...暂时顾不上这边。
卓清照仰头看他,眼睛里有星子在晃:我跟你一起去。
不行。谢飞斩钉截铁,卓正轩的目标是我,你留在安全的地方——
谢飞。她打断他,手指轻轻抵住他嘴唇,当年你为我耗损内力的时候,我没能护你;现在你要站在我前面,我就站在你旁边。她拿起桌上的防狼电击器,晃了晃,再说了,我查账能揪出七个蛀虫,对付几个小喽啰,总行吧?
谢飞没再说话。
他低头吻了吻她发顶,窗外的月光漫进来,把两张影子叠在一起。
楼下传来收摊的吆喝声,可他们都知道,今夜过后,所有的旧账都要清算了。
废弃纺织厂的铁皮门在风里摇晃,吱呀声传出去半里地。
某个阴暗的车间里,卓正轩捏碎了第三杯红酒杯,玻璃渣扎进掌心也不觉得疼。
他盯着手机里阿虎发的视频——谢飞踩在他手下胸口,老林的齐眉棍挑着月光,像把淬了毒的刀。
给隐世门打电话。他对秘书说,就说...我出三倍价钱,要谢飞的命。
秘书刚要拨号,窗外突然掠过道黑影。
卓正轩猛地抬头,只看见半片衣角——是青灰色的,绣着隐世门的云纹。
他突然笑了,把带血的手按在桌上,在月光下印出个狰狞的血掌印:谢飞,你以为找了个老匹夫就能护着卓清照?他轻声说,明晚十点...我要让你亲眼看着,你最宝贝的东西,怎么碎在你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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