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我是什么很了不起的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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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堂屋内,死寂如同凝固的铅块。粗瓷碗里琥珀色的茶汤早已冰凉,却无人敢动分毫。

周卫国少将和他身后的几位军官,如同被施了定身咒,僵立在原地,连呼吸都小心翼翼,唯恐惊扰了空气中那尚未散尽的雷霆余威。

他们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破膛而出!

刚才那短短的几分钟,如同经历了一场灵魂的地震!

电话里传来的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们的意识上!

电话那头是谁?

那个被老爷子直呼其名、劈头盖脸痛斥、连大气都不敢喘的人…

那个声音…低沉、干脆,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和绝对的服从…他们曾在军内绝密的纪录片里听过!

在无数关于血与火、铁与血的战报中感受过其威严!

铁面杨司令!

龙国最年轻的女战神!令敌人闻风丧胆的存在!

此刻,在这小小的山间平房里,在老爷子雷霆万钧的训斥下,竟如同一个做错了事的孩子般低声辩解!

“您别生气…我这不也是为了您的安全着想嘛…”

“再说…二姐不也给您安排保镖了吗…”

这近乎“撒娇”般的微弱辩解,与杨锐司令在军中那杀伐决断、睥睨天下的形象形成的巨大反差,让周卫国等人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世界观都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冲击!

而老爷子接下来的怒斥,更是如同九天惊雷,炸得他们灵魂战栗:

“保镖是一种职业!

军人是什么?!

那是保家卫国的英雄!

是随时准备为这片土地流血的脊梁!

是让你这么使唤的吗?!”

“我是什么很重要的人物吗?!

需要你调动一整个军队来保护?!

几千号子弟兵!

荷枪实弹!

就为了守着我一个快入土的老头子?!

国家资源是让你这么糟蹋的?!”

“我这次回来,就是为了躲个清净!

在京都的时候,天天有人揣着心思上门,门槛都快踏破了!

烦!烦透了!

我就想回这老窝,图个耳根子清净!你

倒好!

把你老子这点最后的念想也给我搅了?!

你也不让我安生?!”

字字如刀!

句句泣血!

那是对军人神圣职责的捍卫!

是对国家资源被滥用的痛心疾首!

更是对女儿“孝心”僭越原则的极度失望和愤怒!

周卫国等人听得面红耳赤,冷汗早已浸透了军装内衬!

他们终于明白,自己参与的这场“护卫”,在老爷子眼中,是何等的荒谬与不可饶恕!

电话那头沉默了许久,只有压抑的电流声。

终于,杨锐的声音再次传来,带着前所未有的低落和彻底的服软:

“好了…爸…我知道错了…您别气坏了身子…我…我这就让他们撤…马上撤…您…您快休息吧…”

然而,杨凡的怒火并未平息。

他对着话筒,声音低沉却带着斩断一切的决绝,下达了不容置疑的死命令:

“听着!如果我杨凡有事,我会找警察!

找政府!

找该找的地方!

轮不到你杨锐动用一兵一卒!”

“你要是还认我这个父亲!

现在就!

立刻!

马上!

把你这些兵给我叫回去!

让他们该干嘛干嘛去!

该守国门守国门!

该戍边疆戍边疆!

一个都不许留!”

“还有!”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冰冷,“如果因为你们今晚这一出,让我这山里的行踪暴露了!以后…你也别再叫我爸了!”

“啪嗒!”

电话被杨凡狠狠挂断!那清脆的断线声,如同惊堂木拍下,宣告着最终的裁决!

也如同重锤,狠狠砸在周卫国和每一位军官的心坎上!

堂屋内陷入了更深的死寂。

落针可闻。

只有众人粗重而压抑的呼吸声,在狭窄的空间里回荡。

周卫国和军官们面面相觑,眼中充满了无与伦比的震撼和深入骨髓的敬畏!

他们终于亲眼见证了,那位在沙场上令敌人胆寒的铁血司令,在老爷子面前是如何的…“卑微”!

老爷子那不容置疑的威严,那对军人职责近乎偏执的坚守,那对国家资源无比清醒的珍视…如同一座巍峨的丰碑,瞬间矗立在他们心中,高不可攀!

就在这时,杨凡冰冷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刀锋,扫了过来,落在了依旧僵立当场的周卫国等人脸上。

那眼神里,没有了刚才的温和,只剩下一种被冒犯原则后的冰冷疏离和毫不掩饰的驱赶:

“电话打完了。话也说清楚了。”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千钧之力,“你们,怎么还不走?”

他微微眯起眼,目光锐利如电,扫过周卫国肩上的将星:

“周旅长,身为军人,玩忽职守,擅离防区,带着几千号人跑到这深山老林里扰民…这责任,你担得起吗?”

他的语气带着一种直刺灵魂的质问,“难道,还要我亲自给你们上头打个招呼,问问他们是怎么带的兵?!”

“轰!”

如同五雷轰顶!周卫国浑身剧震!

老爷子这番话,比直接扇他耳光更让他无地自容!

玩忽职守!

擅离防区!

扰民!

任何一个罪名落实,都足以让他万劫不复!

更可怕的是,老爷子绝对有这个能量!

一个电话,就能让他脱下这身军装!

巨大的恐惧和强烈的愧疚瞬间淹没了周卫国!

他猛地挺直腰板,“啪”地一个标准的立正!

额头上的冷汗顺着鬓角滑落,他却不敢去擦。

他看着杨凡那张布满风霜却无比刚毅的脸,一股热血混合着巨大的责任感涌上心头!

不能让司令独自承担!

不能让老爷子对司令的误解更深!

一切的源头,是他周卫国对老爷子的敬仰和擅自揣测!

是他把司令的“关心”执行成了“僭越”!

“老爷子!”

周卫国的声音因为激动和决绝而微微发颤,却异常洪亮清晰,“您教训的对!

句句在理!

字字诛心!

我周卫国,心服口服!

但这一切,都是我的错!

是我自作主张!

是我…是我对您仰慕已久,今日得知您在此清修,按捺不住心中敬仰,才擅自带领部队前来拜会!

想一睹您老人家的风采!

跟杨司令没有任何关系!

她…她只是关心您的安全,绝无调动部队私用的意思!

是我理解错了命令!

曲解了司令的意思!

擅自行动!所有的责任,我周卫国一力承担!

要杀要剐,绝无怨言!

只求您…别怪司令!”

他身后的军官们也如梦初醒,齐刷刷立正,挺直胸膛,异口同声,声音带着军人特有的铁血和担当:

“是!首长!是我们擅自行动!与司令无关!责任在我们!”

杨凡看着眼前这群神情激动、眼神坦荡的军人,看着周卫国那因激动而涨红的脸和眼中那份近乎悲壮的担当。

他眼底深处那冰冷的怒意,似乎微微波动了一下。

训斥杨锐,是怒其不争,怒其僭越原则!

但眼前这些军人…他们或许有错,错在执行命令的偏差,错在盲目的敬仰,但他们的脊梁是直的!

血是热的!

这份敢于担当的气魄,是军人的魂!

他沉默了几秒,目光缓缓扫过每一张年轻而坚毅的脸庞。

最终,他轻轻叹了口气,那叹息声里,有无奈,有沉重,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沧桑。

“军人…”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了许多,带着一种穿透岁月的力量,

“军人的肩膀,扛的是国门,是山河,是身后千千万万的百姓!

不是某个人的家宅私院!

军人手里的枪,指向的该是豺狼虎豹,是犯我疆土的敌人!

不是对着自己家的父老乡亲耍威风!”

他顿了顿,目光如同实质般落在周卫国脸上:

“周旅长,你记住,也告诉你的兵。

军人,就该死在战场上!

死在保家卫国的冲锋路上!

而不是…因为某个糊涂蛋的命令,死在毫无意义的地方!

更不该…因为所谓的‘敬仰’,就忘了自己是谁的兵!该干什么!”

每一个字,都如同洪钟大吕,狠狠撞击在周卫国和所有军官的灵魂深处!

让他们浑身剧震,热血沸腾又羞愧难当!

“现在,”杨凡疲惫地挥了挥手,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逐客令,

“带着你的人,立刻离开我的山。

从哪里来,回哪里去。

今晚的事,我不希望再有第二个人知道。

我的清净…比什么都重要。”

周卫国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的激荡和酸楚,挺直胸膛,对着杨凡,敬了一个无比标准、无比郑重的军礼!

他身后的军官们,也齐刷刷肃然敬礼!

“是!我们立刻撤离!绝不再打扰您半分清净!”周卫国的声音带着哽咽,却异常坚定。

没有再多余的言语。

周卫国深深看了杨凡一眼,似乎要将这位深不可测的老人刻进心里。

然后,他猛地转身,大步流星地走出小屋。

军官们紧随其后,动作迅捷而无声。

杨凡站在原地,听着外面军靴踏地声迅速远去,听着卡车引擎低沉地咆哮着启动,最终汇成一股钢铁洪流,碾过山路,消失在沉沉的夜色中。

山林重新恢复了寂静。

只有山风拂过树梢的沙沙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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