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房的新砖还泛着潮意,陈牧站在灶前,看着六个杂役分成两班在灶间穿梭。
老周带丙班看第一排丹炉,火候保持三柱香转一次火钳。他指尖叩了叩新刻的木牌,小丁带乙班去劈后山的青冈木——记住,劈成三寸段,码在东边墙根。
老周搓了搓皴裂的手,眼角的皱纹挤成一团:牧哥,这轮值...能成么?他声音发颤,像在试探,又像在回忆从前王三眼动辄抽人的皮鞭。
陈牧抬眼,正撞进老周浑浊的眼底。
这老头在火房干了二十年,从前总缩在灶后偷闲,此刻却攥着火钳,指节发白。
你试过按时辰添柴,丹炉温度能稳三个呼吸。陈牧突然开口。
老周猛地抬头,眼底闪过惊惶——这是他前日偷偷记在破布上的心得,被陈牧捡去了。
今日起,每个班的火候误差若能控制在半息内,月底加十文。陈牧从袖中摸出半块烤红薯,抛给蹲在墙角的小杂役阿福,阿福盯着沙漏,错了时辰就敲铜盆。
阿福接住红薯,嘴角沾着糖渣直笑。
老周张了张嘴,最终把火钳往灶膛一插:乙班跟我来!
灶间顿时活泛起来。
劈柴声、火钳碰撞声混着丹香飘出檐角,陈牧望着案头新写的《火候调控十二法》,墨迹未干的文火养丹,武火催元八个字被风掀起一角。
这是要往丹房送?
阴恻恻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陈牧转身,见张四缩着脖子站在廊下,左手小指不自然地蜷着——那是王三眼从前最得力的手下,上个月还往他饭里掺过灶灰。
张叔。陈牧语气平淡,宗规说火房要配合丹房供火,我不过按规矩办事。他扫过张四腰间半新的粗布带,那是王三眼送的,张叔要是闲,不如去检查柴房——前日运来的松木潮了,得翻晒。
张四的脸瞬间涨红,甩袖走了。
陈牧望着他佝偻的背影,系统戒在后颈轻震,浮现出王三眼人脉网里张四:火房眼线,每月十五送银钱至西巷破庙的提示。
月上柳梢时,陈牧摸黑钻进火房西墙根的地窖。
这是他前日清理废料时发现的密道,砖缝里还沾着陈年血渍。
他点燃火折子,照见墙角堆着半袋发霉的粟米——王三眼私扣杂役粮米的证据,此刻正好用来掩人耳目。
系统,吞噬冷却时间。他低声道。
当前冷却:击杀类12时辰,埋尸类24时辰,遗愿类48时辰。机械音在脑海里响起,战魂召唤需消耗宿主10%灵力,当前可召唤三阶战魂。
陈牧盘坐在草席上,指尖掐诀引动灵力。
系统戒突然发烫,一道灰影从戒面窜出——是白起。
竖子,灵力太弱。战魂的声音像铁器刮过石板,前日那具尸体,中毒症状与我在长平见过的毒箭相似。灰影抬手,指尖凝出半枚青铜箭镞虚影,此毒见血封喉,发作时七窍流黑血。
陈牧猛地睁眼,额角渗出冷汗。
他想起三日前老仆咽气时,嘴角的血沫泛着暗紫——和系统界面里那具地窖尸体的死状如出一辙。
宿主灵力耗尽。系统音适时响起。
白起的虚影骤然消散,陈牧栽倒在草席上,喉间泛起腥甜。
他摸出怀里的野枣,咬碎时尝到一丝苦——是阿福今早塞的,许是后山阴坡结的果。
第二日卯时三刻,宗执事的玄色道袍出现在火房门口。
陈牧。他指尖叩了叩腰间的青铜令牌,你当火房总管不过七日,倒把杂役管得服服帖帖。
陈牧垂首,盯着对方靴底的泥印——是从内门方向来的,沾着青霄宗特有的朱红漆屑。
宗规在上,杂役们不过图个公平。他声音放得极轻,像在说家常,前日我送了《火候调控十二法》去丹房,沈副长老批了可鉴二字。
宗执事的眉峰微动。
陈牧余光瞥见他袖中露出半角黄纸——是宗门的晋升审查表。
近日宗门查得严。宗执事突然压低声音,上月有个杂役偷学外门功法,被执法堂打断了腿。
陈牧,你...莫要行差踏错。
陈牧心头一跳,面上却露出憨笑:我哪敢?
不过前日清理火房地窖,倒挖出些旧物。他从袖中摸出半块染血的碎玉,像是外门弟子的身份牌,不知该不该交执法堂?
宗执事的瞳孔缩了缩,接过碎玉时指尖发颤:你...有心了。他将碎玉收进袖中,转身要走,又顿住脚步,若有疑难...可去问执法堂的赵巡。
陈牧望着他远去的背影,系统戒在掌心发烫——王三眼人脉网里,宗执事的名字旁多了个与丹房沈衡有旧的标注。
未时,火房后院传来惊呼声。
牧哥!
地窖里...有具骨头!阿福跌跌撞撞跑来,脸上沾着蛛网,白生生的,脖子上还挂着个铜铃铛!
陈牧跟着阿福钻进地窖,霉味呛得人睁不开眼。
墙角的废砖下,半具骸骨歪着,锁骨处系着个褪色的铜铃——和王三眼总挂在腰间的那对,纹路一模一样。
都出去。陈牧扯下衣角盖住骸骨,阿福,去拿三斤松脂来。他蹲下身,指尖轻轻碰了碰骸骨的指骨——指节粗大,是常年握火钳的杂役手。
等杂役们都退出去,陈牧摸出火折子,在骸骨旁画了个圈。
系统戒的热度灼得手背发红,他默念吞噬,眼前顿时浮现出碎片般的记忆:
王管事,我真没偷粮!
敢查老子的账?尝尝这毒粉——
哥...我疼
宿主检测到遗愿:请告知我兄长,我不是自杀。系统音响起。
陈牧闭了闭眼:我应下。
系统界面瞬间炸开一片人名,最后定格在赵巡:执法堂巡查弟子,与死者是同胞兄弟。
他摸出怀里的碎玉,和记忆里赵巡腰间的玉佩纹路严丝合缝——原来宗执事提的赵巡,正是死者的兄长。
宿主,此人脉网可助你接触执法堂。韩信的声音突然在脑海里响起,但需等火候。
陈牧将骸骨埋进灶膛,添了三把松脂。
火焰腾起时,铜铃在火中发出清脆的响,像极了王三眼从前鞭打人时的笑声。
入夜,陈牧站在新栽的梧桐树下。
月光透过叶缝洒在系统戒上,照见戒面浮起的赵巡二字。
东墙根传来轻微的脚步声,他侧耳听了听——是张四,抱着个布包往院外走。
系统界面弹出提示:张四前往西巷破庙,与王三眼心腹会面。
陈牧摸了摸腰间的火房总管令牌,指尖划过牌底他偷偷刻的吞字。
风掠过灶间,新砌的烟囱里飘出一缕轻烟,在夜空里划出一道细痕,像根绷紧的弦。
他望着那缕烟消失在青霄宗的云雾里,嘴角勾起极淡的笑。
明日卯时,该去丹房送新写的《丹火配合要诀》了。
沈衡副长老的丹香,该更浓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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