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妄跌入金光的瞬间，喉咙里的契约金丝突然绷直，像根烧红的铁丝戳进天灵盖。
他本以为会砸在硬邦邦的石板上，结果意识坠进一团雾蒙蒙的暖光里，连痛感都变得绵软——像小时候被母亲裹在怀里，捂在热乎的棉被窝里看《还珠格格》时的那种混沌。
醉拳第三式——借酒装疯！
清亮的女声炸响在耳畔。
苏妄猛地睁眼，发现自己站在青石板铺就的庭院里。
穿素色劲装的白影正踮脚跃上石桌，发间玉簪晃出半道银光，手里拎着的酒坛咔地磕在屋檐角，溅出的酒液在空中凝成酒珠，每滴都映着她眉骨到下颌那道狰狞刀疤。
而她对面的对练者...苏妄呼吸一滞。
那分明是楚昭，却比现在清瘦些，发尾用红绳随意扎着，机械腿换成了普通布靴，正歪歪斜斜踉跄后退，双手抱头活像被班主任抓包抄作业的学生。
可她眼底的光不一样，亮得像淬了星火的刀刃。
阿昭，腰马要松！白影甩了甩酒坛，琥珀色酒液顺着坛口淌到她腕间，这招不是真疯，是要把对手的破绽勾出来——看我！
话音未落，她突然踉跄着撞向廊柱，酒坛啪地砸在柱底，碎瓷片飞溅的刹那，她整个人借着反冲力旋身，单脚点地斜刺里掠出，袖口不知何时多了柄青铜剑，剑尖正抵在楚昭喉间。
楚昭仰头盯着剑尖，突然笑出了声：师姐这招，倒像是外卖员躲闯红灯的电动车——看着东倒西歪，实则早把退路算死了。
臭丫头。白影收剑入鞘，弯腰去捡酒坛碎片，发梢垂落时，后颈露出一道淡青色条形码，0719实验体，少拿现代俗语糟践老祖宗的功夫。
苏妄的心脏突然抽痛。
契约金丝在血管里疯狂震颤，像是被什么东西拽着往白影方向钻。
他下意识摸向胸口，却摸到了挂在脖子上的混沌钥匙——此刻那枚用弹珠磨成的小玩意正发烫，表面浮现出与白影青铜剑相同的龙纹。
原来你才是实验体0720！
沙哑的机械音从喉咙里冒出来。
苏妄愣住——这不是他的声音，更像是某种被封印的记忆在借他的嘴说话。
白影猛地抬头，眼尾的刀疤随着动作扯出冷硬的弧度。
她盯着苏妄的眼神，像在看一面蒙尘的镜子。
是你？她一步跨到苏妄面前，指尖几乎要戳到他鼻尖，当年那小毛孩，现在倒长开了...等等，你脖子上这钥匙
苏妄！小心酒坛！
现实与记忆突然重叠。
楚昭的喊声响彻耳畔，苏妄下意识偏头，白影方才掷出的酒坛轰地砸在他脚边，溅起的酒液却在触碰到他皮肤的瞬间，变成了现实里无面人傀儡投掷的青铜剑。
他猛地回到现实。
冷汗顺着后背往下淌。
苏妄发现自己半跪在扭曲的时空里，左手还保持着抓向白影的姿势，右手被龙纹石棺的金光裹着，正缓缓往石棺里沉。
而现实中的楚昭，此刻正站在离他三步远的地方——她的机械腿钛合金关节泛着冷光，脚步却虚浮得像踩在棉花上，左摇右晃间避开了三柄刺向她心脏的青铜剑。
0719的真名是...醉仙！楚昭甩了甩发梢，眼里的焦距突然变得清晰，我想起来了！三年前翡翠园拆迁现场，苏阿姨往外卖箱塞青铜钥匙时，嘴里念叨的就是这个名字！
苏妄瞳孔骤缩。
他看见楚昭后颈的条形码正随着她的话明灭，像是某种记忆芯片在高速运转。
而在她的记忆碎片里，画面闪回：暴雨倾盆的拆迁现场，苏母举着把黑伞，伞下是被雨水打湿的外卖箱，她正将枚刻着龙纹的青铜钥匙塞进箱底夹层，嘴里嘟囔：小妄这臭小子，要是哪天触发了血脉共鸣，这钥匙能给他和昭昭续条命...
够了！玄月的声音像冰锥刺破空气。
她不知何时踩碎了脚下的青铜碎屑，原本半透明的身体变得凝实，指尖正滴着苏妄的血——刚才她竟直接刺入了他心口暴走的契约金丝，混沌刃需要双生血脉同时注入！你母亲当年偷走兵器冢图纸时，就该想到今天！
苏妄疼得倒抽冷气。
金丝被玄月拽着，几乎要把他心脏扯出胸腔。
可就在这时，原本被无面人挡住的苏母突然冲了过来——她手里的银头簪闪着寒光，正是刚才玄月说话时，苏妄瞥见母亲偷偷从发髻里拔下的。
敢动我儿子？苏母的声音比平时高了八度，活像当年揪着苏妄耳朵骂他通宵打游戏时的架势，我偷图纸怎么了？当年你们要拿两个孩子做活人兵器，当我是瞎的？
妈！苏妄想喊，喉咙却被金丝勒得发紧。
变故就在这时发生。
原本倒在地上的百具无面人傀儡突然震颤，青铜剑纷纷插入地面，剑身渗出的铜水像活物般纠缠，眨眼间重组为十丈高的青铜巨像。
巨像的头颅是玄月的脸，嘴角咧到耳根，露出密密麻麻的青铜尖牙。
妈妈抱——
苏妄鬼使神差地想起五岁那年，他摔破膝盖坐在地上哭，母亲蹲下来抱他时说的话。
可现在，母亲正举着银头簪往玄月面门扎，楚昭正踩着醉拳步法往他这边冲，而时空回廊里的白影，不知何时站在了他身后，掌心贴着他后颈，轻声道：0720，该醒醒了。
契约金丝突然停止了刺痛。
苏妄感觉有什么东西顺着脊椎窜上大脑——是敏捷强化技能在发烫，是外卖箱里的龙纹在共鸣，是白影的声音与系统提示重叠：检测到宿主前世记忆与当前技能叠加，即将开启——
轰！
青铜巨像的拳头砸了下来。
苏妄在最后一刻看清了楚昭的脸——她眼里有他从未见过的狠厉，机械腿的关节迸出火花，正是白影对练时教的借酒装疯起手式。
而他的外卖箱，不知何时从怀里滑了出来，箱面的龙纹正泛起滚烫的金光，像要喷薄出什么足以焚尽一切的东西。
当青铜巨像的拳头裹挟着破空声砸下时，苏妄后颈的皮肤突然泛起灼烧般的刺痛——那是白影掌心的温度透过记忆回廊渗进了现实。
他的瞳孔里同时倒映着两组画面：一组是五岁时母亲蹲在雨里给他擦膝盖的温柔，另一组是白影举着酒坛喊“0720该醒了”的冷硬刀疤。
“叮——检测到宿主敏捷强化（LV.5）与前世记忆碎片（醉仙传承）叠加完成。”系统提示音突然变得沙哑，像是被砂纸磨过的唢呐，“您已解锁【谎言系统】隐藏权限：第2388次谎言——我才是真正的系统宿主！”
苏妄被这突兀的提示惊得差点咬到舌头。
他分明记得系统面板上写着“不正经任务系统”，怎么突然冒出来个“谎言系统”？
可还没等他吐槽，外卖箱表面的龙纹突然炸开金色火焰，灼热的气流裹着他的鸭舌帽“呼”地掀飞，露出额角细密的汗珠。
“管他什么系统！”苏妄咬着牙把混沌刃往掌心按，龙纹火焰顺着刀刃往上窜，烫得他虎口冒青烟，“楚昭在冲我这边！玄月要抽我的金丝！先活过这一拳再说——”
他突然想起白影对练时的动作：借酒坛碎裂的反冲力旋身。
此刻青铜巨像的拳头就是那“酒坛”，而他怀里的外卖箱……
“去你大爷的电动车！”苏妄嘶吼着把外卖箱往地上一砸，龙纹火焰瞬间在箱体周围凝成金色气墙。
巨像的拳头砸在气墙上，震得地面裂开蛛网般的纹路，可这股冲击力反而顺着气墙倒灌——他借力蹬地，像被弹弓射出的石子，攥着混沌刃直扑巨像眼眶。
“小妄小心！”苏母的尖叫混着金属摩擦声炸响。
苏妄余光瞥见楚昭的机械腿在地面擦出两道火星，她的发梢被气浪掀得乱飞，可眼神却亮得惊人——那是他在记忆回廊里见过的，淬了星火的刀刃。
“借酒装疯！”楚昭的喝声与记忆重叠。
她踉跄着撞向巨像的青铜小腿，看似绵软的拳头砸在金属上却迸出蓝紫色火花。
巨像吃痛踉跄，给苏妄让出了直刺眼眶的空隙。
混沌刃刺入的瞬间，苏妄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无数不属于他的记忆像潮水般涌来：白影手把手教楚昭绑红绳，实验室的灯光下两个后颈带着条形码的孩子分食一块烤红薯，苏母举着伞在暴雨里往外卖箱塞钥匙时，眼里泛着的不是担忧，而是破釜沉舟的狠劲。
“原来……这才是真正的系统。”苏妄喘着粗气，混沌刃在巨像眼眶里搅动，“用谎言包裹的传承，用任务掩盖的血脉共鸣……”
“苏妄！看这边！”
白影的声音从记忆回廊里穿透而来。
苏妄转头的刹那，现实与记忆的界限彻底崩塌——他看见时空回廊里的楚昭（更清瘦的那个）正跪在青石板上，白影握着她的手，将半坛残酒浇在她后颈的条形码上：“收招式要赌上一切，不是赌对手心软，是赌你比他更想活。”
“我想起来了！”现实中的楚昭突然捂住后颈。
她的机械腿关节“咔”地弹出三枚细针，在地面划出醉拳的起手式纹路，“醉仙的传承不是拳法，是……是用疼痛唤醒记忆的仪式！”
“够了！”玄月的声音带着哭腔。
她原本凝实的身体正在肉眼可见地透明，指尖还滴着苏妄的血，“那是初代古武者用命封的禁区！你们这样会……”
“会怎样？”苏母举着银头簪慢悠悠踱步过来，发梢沾着青铜碎屑，语气却像在菜市场砍价，“会让你这破阵法崩了？哎呀呀，刚才还说要拿我儿子当活人兵器，现在倒装起好人了？”
玄月的阵法“轰”地炸开。
她慌乱中抛出个裹着红布的木盒，正砸在楚昭脚边：“用醉仙的血液激活混沌钥匙！再晚……再晚契约金丝就要……”
“妈你别添乱！”苏妄急得额头青筋直跳。
可他话音未落，契约金丝突然在血管里暴走——那根原本只是刺痛的“铁丝”，此刻像条活过来的毒蛇，“嗤”地穿透他心脏，疼得他眼前发黑，嘴里溢出鲜血。
“别用童年片段！”楚昭的瞳孔骤缩成针尖。
她突然扑过来抱住苏妄，机械腿的热量透过两人的衣服传来，“我知道你在怕什么！那些下雨天、擦膝盖、烤红薯……都是系统用来麻痹你的谎言！”
苏妄想说话，却只能发出含糊的呜咽。
他感觉有温热的液体滴在自己手背上——是楚昭的眼泪？
还是……
“哎呀我这傻儿子！”苏母不知何时绕到他身后，突然扯住他染血的衣袖，“早说过别学人家当英雄，现在倒好……这金丝怎么还往心脏里钻啊？”
她的指尖轻轻碰了碰苏妄心口暴走的金丝。
苏妄疼得浑身发抖，却在恍惚间听见母亲用只有他能听见的声音低语：“小妄，抓住昭昭的手。你妈当年偷图纸，就是为了今天——”
青铜巨像的最后一声轰鸣在耳畔炸开。
苏妄眼前一黑，意识再次坠入那团雾蒙蒙的暖光。
这一次，他听见系统提示音里混着白影的轻笑：“0720，欢迎回到属于你的战场。”
而现实中，苏母扯住他衣袖的手正缓缓收紧。
被鲜血浸透的布料下，契约金丝泛着诡异的青紫色，正顺着他的血管，一寸寸往心脏最深处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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