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镜表面的裂痕里渗出幽蓝微光，苏妄后颈的契约金丝突然像被火燎的蛇信子，唰地窜进镜面纹路。
影傀青灰色的爪子扣住他手腕时，他听见自己腕骨发出细不可闻的咔声——不是疼，是凉，从骨头缝里往外冒的凉，像有人往血管里灌了整瓶冰镇气泡水，连指尖都在发颤。
说出初代祭司的赌约。影傀的声音像生锈的铜铃，每说一个字都要刮过苏妄的耳膜。
他眼前突然闪过碎片：暴雨夜的老巷口，穿旗袍的女人（是他妈？）举着青铜镜对他笑；系统面板上忽悠术技能卡突然变成血红色；楚昭在武馆教他打拳时，汗水滴在他手背的温度......这些记忆像被人用搅拌机搅过，在镜面上拼出模糊的人影。
靠，系统不是说忽悠术能覆盖记忆吗？苏妄咬着后槽牙，另一只手死死攥住外卖箱。
箱子上绣的龙纹正在剥落，金线断成细渣簌簌往下掉，他突然想起三天前楚昭蹲在路灯下帮他补绣龙纹的样子——她说这是古武门的镇煞纹，能挡点邪祟。
现在龙纹掉得比他心跳还快，他喉结动了动，正想扯嗓子胡诌个赌约是祭司和灶王爷比烙饼，后颈突然被什么烫了一下。是楚昭的结晶右腿。
冰刃刺穿青铜镜的瞬间，苏妄闻到了铁锈味——那是楚昭内劲凝结的冰刃里混着她的血。契约融合能压制反噬！她的声音带着冰碴子，金色瞳孔里跳动着细碎的光，像是在强行拼凑什么坐标。
苏妄这才看见她额角的汗已经浸透了发梢，平时笔挺的后背此刻佝偻着，像被抽走了脊梁骨的竹筐。
昭昭你——他刚喊了半句，楚昭突然跪坐在地。
她的结晶右腿咔嚓裂开蛛网纹，冰碴子砸在地上溅起小冰花。
苏妄这才注意到她后颈的金色条形码正在和自己的契约金丝缠绕，像两条在抢食的金蛇。
更骇人的是，她的瞳孔里映出一行血字：翡翠园地下三层，实验体0719与0720的共生契约...
沈青崖！楚昭突然嘶声喊出这个名字，声音里带着他从未听过的颤音。
苏妄猛地转头——那个一直端着拍卖槌的男人正低头按动机械义眼，西装口袋里的手机屏幕亮着，显示着地下三层监控已启动。
他的嘴角还挂着笑，像在看一场精心编排的话剧。
记忆锚点！一声低喝从斜后方传来。
琉璃不知何时绕到展柜边，她素白的袖口翻卷，一枚刻着星芒的玉坠当啷掉在地上——那是她方才说要拍给老夫人的普通摆件。
苏妄刚要弯腰去捡，琉璃突然抄起桌上的红酒杯，哗啦泼在他和影傀交缠的手腕上。
小心！那是记忆清除剂！琉璃的指甲几乎掐进掌心，沈青崖用青铜镜引你触发契约共鸣，影傀在读取你的记忆！
红酒泼上皮肤的瞬间，苏妄打了个寒颤。
那哪是红酒？
分明是带着腐蚀性的液体，在他手腕上烧出淡粉色的印子。
影傀的爪子滋啦冒起青烟，青灰色的虚影开始扭曲，像被风吹散的墨迹。
可镜面上的记忆碎片反而更清晰了：穿白大褂的男人捏着针管靠近他；楚昭举着带血的军牌说我带你回家；系统提示音突然变成婴儿的啼哭......
苏妄！楚昭的声音带着哭腔。
苏妄这才发现她已经快撑不住了，金色瞳孔里的坐标开始模糊，后颈的条形码正在被契约金丝吞噬。
他想伸手去扶她，可影傀虽然虚影淡了，爪子却越扣越紧，像要把他的手腕捏成橡皮泥。
系统！系统你他妈死了吗？苏妄在心里狂吼。
平时蹦跶得比他还欢的任务面板此刻安静得诡异，只有一行血字在角落闪烁：混沌共鸣者，准备接收......
接住我。楚昭突然轻声说。
她的身体开始往下滑，像一片被风卷落的银杏叶。
苏妄想也没想就扑过去，手臂环住她的腰。
后颈的契约金丝突然发出蜂鸣，他感觉有什么温热的东西顺着皮肤爬出来——不是痛，是暖，从脊椎骨一路窜到头顶，像小时候妈妈给他捂手时的温度。
楚昭的额头抵在他肩窝，呼吸喷在他锁骨上：金丝在......连我们。
苏妄低头，看见两人后颈的契约金丝不知何时缠成了一股，在他们之间拉出半透明的金色纽带。
纽带尽头，青铜镜上的0720正在缓缓变成0719-0720。
沈青崖的机械义眼突然闪过刺目红光，手机在他口袋里震动得几乎要掉出来——但苏妄听不清消息提示音了，他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和楚昭的心跳，在金色纽带里合着同一个节奏。
影傀的虚影彻底消散前，最后一句低语混在拍卖厅的嗡鸣里：共生契约......启动。苏妄的喉结抵着楚昭汗湿的发顶，能清晰数出她睫毛颤动的频率——七下，八下，第九下时她的呼吸突然滞住。
他后颈的契约金丝正顺着脊椎往指尖窜，像根烧红的琴弦，每颤一下都在他骨头上刻道印子。
“青铜镜底座有血脉契约阵！”琉璃的声音像淬了冰的银针，扎得苏妄耳膜生疼。
他这才注意到青铜镜不知何时陷进了展柜台面，边缘的暗纹正渗出暗红血光，像条吐信的蛇。
影傀消散前残留的虚影还黏在镜面上，模模糊糊映出两个重叠的影子：一个是沈青崖西装革履的模样，另一个……是个穿粗布短打的少年，后颈有和他、楚昭一模一样的条形码。
“0720……”楚昭的声音细若蚊蝇，“我在军部档案看过，是沈青崖父亲主导的双生实验体编号。”她的指甲掐进苏妄手背，疼得他倒抽冷气，却也让他突然想起三天前系统发布的“日常任务”：“用十块钱请女武神吃大餐”。
当时他翻遍外卖箱凑了三个钢镚和张皱巴巴的七元券，楚昭却捧着他买的茶叶蛋说“这是我吃过最甜的任务奖励”。
甜个屁，现在他后槽牙都快咬碎了。
“赌上一切——你根本不是白影，是被系统篡改的0720实验体！”苏妄突然把口袋里的十元硬币拍在阵眼上。那硬币是楚昭硬塞给他的，说“外卖员身上不能没零钱”，此刻在血光里泛着冷白的光，像把捅进毒蛇七寸的匕首。
镜面“嗡”地一声震颤，影傀残留的虚影突然暴涨至三米，青灰色的雾气里竟裹着沈青崖的脸——不，是两张脸，一张是现在的斯文败类，一张是十五岁少年，后颈的条形码正随着雾气翻涌明灭。
“你他妈才是实验体！”沈青崖终于扯下斯文面具，机械义眼的红光刺得人睁不开眼。
他西装下的肌肉诡异地隆起，袖口滑出银色锁链，正是方才拍卖会上“唐代古武锁链”的拍品——原来从一开始，这老小子就在给自己备后手。
楚昭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咳得苏妄怀里的人都在发颤。
她后颈的金色条形码正在和契约金丝融合，每融合一分，她的瞳孔就多一分幽蓝——那是她当年在雪山上为救战友，用内劲点燃冰原时才会有的“蓝焰”。
“最后记忆锚点在……”她的手指颤巍巍指向穹顶，那里的水晶灯正随着影傀的暴动摇晃，“在沈青崖父亲当年……炸掉的实验室……”
话音未落，天花板传来“嗡嗡”轰鸣。
二十架黑色无人机从通风口鱼贯而入，螺旋桨卷起的风掀翻了展柜，翡翠项链、玉扳指噼里啪啦砸在地上。
苏妄护着楚昭滚到桌底，瞥见沈青崖的手机屏幕亮着，显示着“无人机群-锁定0719-0720”。
这老小子连无人机都绑定了实验体编号，当他们是游戏里的BOSS呢？
“接着！”琉璃的拍卖槌破空而来。
那槌头不是寻常木头，竟裹着层暗金色的符纸，“敲碎穹顶镜阵！”苏妄这才发现水晶灯的每块玻璃上都刻着和青铜镜底座一样的血纹，连起来正是个巨大的困阵。
他咬着牙把楚昭塞进桌洞，抄起拍卖槌就往最近的水晶灯砸去——“咔嚓”一声，玻璃碎渣溅了他满脸，却也让困阵的血光暗了几分。
影傀的虚影突然发出刺耳的尖啸，青灰色雾气里竟伸出无数只手，抓向苏妄后颈的契约金丝。
他感觉有什么滚烫的东西从脊椎窜上来，低头一看，契约金丝不知何时缠成了条小龙的形状，金鳞在血光里泛着暖光——是楚昭的温度，是三天前她补绣龙纹时的针脚，是刚才她倒在他怀里时的心跳。
沈青崖的机械义眼突然闪过一道白光，苏妄在碎玻璃的反光里瞥见他义眼里的画面：一行血红色的条形码，编号正是“0720”。
“系统！系统你倒是给个提示啊！”苏妄在心里狂吼，可任务面板依旧安静得诡异，只有契约小龙的尾巴轻轻扫过他指尖，像在说“别急，该你表演了”。
穹顶最后一块水晶灯“轰”地坠落，沈青崖的无人机群在碎玻璃雨中重新编队，螺旋桨的轰鸣盖过了影傀的尖啸。苏妄抹了把脸上的血，把楚昭从桌洞里抱出来——她的蓝焰已经烧到了发梢，契约小龙正顺着她的后颈往上爬，在两人之间拉出道金色的光桥。
“昭昭，”他贴着她耳朵说，声音轻得像怕惊醒什么，“记得我妈说过，最狠的忽悠，是把对手的谎变成自己的真。”
楚昭的蓝焰突然暴涨，映得整间拍卖厅都泛着幽蓝。
契约小龙在光桥里打了个转，龙尾“啪”地拍在青铜镜上——镜面裂得更彻底了，却也终于映出沈青崖十五岁时的脸，后颈的条形码正和苏妄、楚昭的契约金丝缠绕成同个形状。
沈青崖的手机在口袋里炸了，是无人机群的操控系统崩溃的提示音。
他盯着镜中自己的少年模样，机械义眼的红光忽明忽暗，突然笑出了声：“有意思，真有意思……”
苏妄没理他。他抱着楚昭退到窗边，契约小龙的金鳞在他手背上发烫，像在提醒他什么。
窗外的霓虹灯透过碎玻璃照进来，在楚昭的蓝焰里折射出七彩光斑——那光斑里，他好像看见契约小龙的轮廓正在变化，从细弱的金丝，变成张牙舞爪的巨龙。
沈青崖的机械义眼突然闪过一道暗芒，苏妄在光斑里瞥见他义眼里的画面：那条本该属于实验体0720的条形码，正在和契约小龙的金鳞重叠。
“下一局，”沈青崖整理好被扯乱的领带，笑容又回到了脸上，“我可不会再让你赢。”
苏妄低头，看见楚昭的蓝焰正顺着契约小龙往上爬，在两人手背上烙下道龙形的光印。
拍卖厅外传来警笛声，是楚昭的武馆弟子到了——但这些都不重要了。
他望着镜中逐渐消散的影傀虚影，望着沈青崖义眼里跳动的条形码，突然觉得系统面板安静得反常的原因，可能和契约小龙正在变化的形状有关。
“昭昭，”他轻声说，“你觉不觉得，这系统……好像在帮我们？”
楚昭的蓝焰裹住他的手，温度烫得他眼眶发酸：“不管它帮谁，”她吻了吻他手背上的龙形光印，“现在，我们是共生的。”
窗外的警笛声越来越近，沈青崖的无人机群在碎玻璃雨中盘旋，像群不肯离去的乌鸦。
苏妄抱着楚昭站在光里，后颈的契约小龙正发出蜂鸣——那声音，像极了系统平时发布任务时的提示音。
而在沈青崖的机械义眼里，那条本该属于实验体0720的条形码，正随着契约小龙的蜂鸣，缓缓变成“0719-07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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