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轮对阵,抽签开启。
考核台前玉榜再展,灵光流转,六十四个名字缓缓排列而出,两两成对,分入八座小台。
林烨站在队列中,仿佛一块不起眼的青石,周围的喧哗、议论、目光,与他无关。
直到榜单上,一行字缓缓浮现:
【柳庭风对林烨】
刹那间,场边人群微微骚动。
“柳庭风?”
“那个柳庭风?外门执事柳常的亲传候选?炼气三重巅峰,‘风影十步’的继承者?”
“他去年就能入外门,只是自愿延后考核,说是要‘真正一击破阵’才入门。”
“林烨这下……怕是要被碾了。”
……
连高台执事都微皱眉头。
苏潜执事静静看着榜单,低声道:
“这手抽签,抽得真巧。”
另一名执事却摇头:“巧?不过是……安排。”
他话没说完,便有弟子小声道:
“上头这是给那林烨点颜色看看吧。杂役出头太快,总有人看不顺眼。”
“是啊,一场风阵、一场误胜,就有人说他要‘自成道’……这回遇个真修行人,看看能不能走出三招。”
……
林烨却没有任何表情变化。
他只是静静看了一眼榜单,微微点头。
“柳庭风。”
他曾在外门观演台上,远远看过此人一式破风锁空,气势如雷,拳风如旋,技法成熟,意势齐发。
毫无疑问,这是一位真正的“天之骄子”。
而他林烨——
不过是被允许站上台的一个杂役。
可他却在这一刻,主动上前,走向那一座被风云气势笼罩的小擂台。
柳庭风早已立于台心。
青衫猎猎,气势未发而风自起,周身灵力流转之间,虚风已绕体三周。
他的目光落在林烨身上,平静中带着一丝不加掩饰的居高审视:
“你就是……那个‘不用术法’的人?”
林烨站定,拱手:
“林烨。”
柳庭风淡淡一笑:
“这一场,你若现在退,便还有回旋之地。”
“擂台之上,我不收手。”
林烨静静望他一眼,语气如水:
“我从未想走回头路。”
擂台下,风声渐起,灵气波动如潮。
远处高台,某位长老双手负后,缓缓说道:
“这一战若成,此子当真可列入‘真传外观者’之一。”
苏潜没有回话,只望着那一道青衣身影,轻轻吐出两个字:
“开场。”
裁判执事一声落语:
“试台第二轮,对战开始!”
风,从柳庭风足下刮起。
并非自然之风,而是术法激发的灵气动潮。那是一式成于一瞬的低阶风阵,但落于他手中,竟如灵压袭体。
林烨脚步一稳,周身衣角已被劲风拂动如猎。
“风影·锁步阵。”
柳庭风开局便不留情,五步踏阵,气脉催动,整座擂台灵流随之而起,化作旋环风壁,步步围拢。
不是封锁步伐,而是锁死他思路与节奏。
——风不是为打,而是为“断判断”。
林烨踏出第一步,便觉地脉不稳,识海震动如钟,整个人像被困在一团无形的漩涡中,每一步都像提前被“拒绝”。
台下弟子齐声惊叹:
“好快的风压!这不是普通术法,他连气机都一并锁住了!”
“他连‘灵识反应’的时间都不给林烨!”
苏潜目光微凝,轻声道:
“是他自己打出来的风场。”
“不是术压,是意压。”
……
柳庭风目光冷淡,脚步踏定,衣袖一挥:
“风影·碎步连。”
他未动,风却化为一连七道裂风,带着不规则气脉曲线从四面八方冲向林烨。
林烨闭目一息,灵识如线铺开。
但下一刻,灵识剧震!
那些风刃所引之气机,不是顺势——而是逆流而行!
“什么?”
林烨第一次在战斗中感到——无法完全捕捉敌方气机走势。
不是因为他弱。
而是因为柳庭风的气,是“由心意控场”之后主动扭曲过的。
这已经不是可以“看穿”的层次。
是意念成式,意式控气,术法与自身意志合一的成熟战斗之法。
……
林烨退了一步,脚下灵息一荡,阵纹失衡。
他左肩被一道残风扫中,衣袖震裂,血丝微渗。
柳庭风没有趁胜追击,只轻声道:
“你走不到第五步。”
林烨未语,却在心底感到一股久违的情绪:
——“这不是我能控制的节奏。”
他的识海不断震颤,风刃每来一重,都在扰乱他对空间、对气流的感知。
那些曾清晰可见的“气机节奏”,此刻仿佛都被撕碎,重组,再撕碎……
他忽然意识到:
我一直靠“看见”,但现在,“看见的东西,正在崩塌。”
……
他站在阵中,风压如山,灵息紊乱,丹田之气不稳,灵识如被百刃割裂。
这是他第一次,在战斗中真正感受到:
自己可能会败。
甚至——可能会死。
但他脚步未退,未乱。
只是静静,站在原地。
他在等。
等自己,真正从这风暴中,看出那一线“真实的自己”。
风声如潮,压得天地仿佛在擂台上弯曲。
林烨周身衣衫猎猎,脚步不动,却似被无形锁链缠身。每一次想要提气运转,便有风势逆冲丹田,每一次灵识外探,便有斩意从虚空割来。
他已经无法“看清”任何一条完整的气机线。
一切似乎都乱了。
这不是灵力强弱的问题。
是——对手已经能在出招的每一个瞬间,将“自身意志”融入术法结构,让风随心动、气随念行。
林烨此刻所面对的,不再是术。
而是心念所化之境。
——是“真正的修士之战”。
他体内气血翻涌,右肩再中一刃,鲜血飞洒,但他依然未退半步。
只是闭上了眼。
风啸中,世界在震颤。
而他的识海之中,忽然泛起了一道不同寻常的涟漪。
像是风中,有一滴水落入了静湖。
“咚——”
残页玉简,不知何时,缓缓亮起。
一道淡金色符文浮现在识海深处,不似之前的术式,而是如碑文般沉稳,一字一划,仿佛烙入灵魂:
“识,非为外观;内观而不乱者,真识也。”
“心静则见,念清则通;形不动而势可现,身不移而意先达。”
“守识以入道,藏意以观心——非窥,不窥;非测,不测。”
林烨心神微震,所有风声仿佛在这一刻从外界“退散”至遥远之处。
他睁开眼,目光宁静无波。
他未再试图“探出”灵识。
而是将识意缓缓**“内收”入自身识海**,如水归壶,意归一心。
……
风,仍在刮。
柳庭风的风影十步已至第六步,掌势如影随形,气脉密布,如封如锁。
但林烨却仿佛从烈风中心,看到了一点什么。
不是气机。
也不是破绽。
而是——他自己。
他从未真正“观过自己”,只知察外不乱、步稳不破。可在这一刻,当灵识如镜反映内景,他第一次看见了自身呼吸之间、起念之间,那一线识流如光滑过全身,动念之前,气已动;未落掌时,意已走。
风不再压他。
因为他不再“站在风中”。
——他站在自身识意所成之地。
他低声道:
“原来……我的识,不只是为‘看人’而生。”
“也是为——观我而动。”
风仍在刮,但林烨已不动声色地立于风中如松。
他不再去“寻找风的来路”,而是以自身灵识为轴,让风绕过自己、穿过自己、化入自己。
从外界看去,柳庭风依旧主导全场。
他的“风影十步”已至第七步,每一步踏出,都有风轮震空、灵压下沉,近乎封死林烨全身上下所有出手线路。
可只有他自己知道——刚刚那一掌,失了一线寸劲。
不知为何,自第六步起,林烨就像提前“知道”了他的风意节拍,每一步都踩在风未凝、势未成的点上。
甚至有那么一瞬,他产生一种错觉:
——我已经,不在主导这场战斗了。
……
林烨缓缓踏前一步,身形微倾,右手平伸。
这一掌,不快,不猛,不带半点灵气涌动。
可就是这一步,令柳庭风眼中骤然一缩!
因为他感受到,自己的风势崩了一线。
那不是术法崩解。
而是他的**意念结构中,存在一道“被看穿”的破口”——就在林烨走出这一步时,被精准撞上!
“你……”柳庭风低喝,强提灵力,左手结印,准备施出真正杀招。
但林烨已抵至三尺之内。
识流涌动,如光线穿体。
在那一刹那,他看到了——柳庭风气脉中,那一道因持续高压运转而薄弱不稳的气枢交汇点。
那不是破绽。
而是**“力之必经”与“识之未及”之间的空隙。**
林烨左足微错,身形顺风而入,右掌贴至柳庭风肋下一寸气口——
轻轻一吐,一震。
识流随掌而入,灵气未动,风势自碎。
“咚!!!”
柳庭风如遭重击,掌式未成,气息逆行,整个人被击退两丈,脚下连退五步,胸口翻涌,一口血涌而出!
擂台边缘,符光一闪——灵符碎裂。
全场寂静。
风,彻底停了。
……
裁判执事抬手:
“柳庭风灵符破,林烨,胜。”
人群先是一息死寂,而后爆开。
“他……赢了?”
“他刚刚那掌根本没有气动啊!!”
“那不是术法!那是什么!?”
“他是怎么找到柳庭风的气点的?!”
……
高台上,苏潜缓缓闭上玉简,轻声吐出一句:
“意动于前,识随式走。”
“他已经不靠‘外观识’了……他走的,是**‘心识入体、自观气海’的路。”**
一位老者低声道:“那是……太上三观之一,‘感识入式’。”
“这孩子……在擂台上,悟了?”
苏潜没有点头,也没有否认。
他只是看着林烨站在风止之中,衣衫染血,身姿如松,眼中光明如镜。
林烨缓缓收掌,退后一步,拱手行礼:
“承让。”
他不言功,不显威。
可那一掌,那一步,那一眼,早已深刻进每一个人的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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