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元宗,主峰考核广场。
朝阳初升,千级石阶金光如织,天穹灵光未散,五座擂台已然竖立场中。
今日,乃一年一度的外门晋升大考。
除外门弟子外,今年罕见开放杂役试选名额。自宗门百年来,尚属罕有。
一百名杂役弟子列阵于石阶之下,青衣素带,立姿整齐,却难掩紧张与躁意。
林烨静立其中,气息平稳,目光落在前方台阶上那张金边玉榜上。
——那是本次考核的编组名单。
擂台五座,试场五组,每组二十人,混战、淘汰、存者晋。
负责执事展开一轴金文法卷,声音清朗:
“天元宗外门大考,即刻启封。”
“规矩如旧:试场之内,不限招式、不限流派,不分胜败生死——唯破灵符者退,符碎即止。”
“胜者晋一阶,败者退门外。”
话音一落,百人心神一凛。
台下观者已聚数千,外门、执事、甚至个别长老也立于看台之上。
他们不为热闹而来,而为——择人入门。
苏潜执事站在第二阶观台,一手持卷,一手负后,目光落在林烨身上,眉心微动,未言。
他在心中默道:“果然来了……那老杂役推荐的‘那一个’。”
而此刻,一道灵光自玉榜腾起,缓缓浮现组名。
【第三试台组:江阳、冯奇、许嘉、林烨……】
林烨目光一收,落于那人名——江阳。
他认得此人。
外门弟子备选之一,炼气二重,擅风阵控场,术法极灵巧。
而就在他目光转向擂台那一刻,江阳也在人群中望了过来,嘴角微挑,似笑非笑。
那目光里,没有轻视,却有一点明明白白的意思:
“你,输了。”
……
而四周,议论声已起。
“那就是林烨?”
“就是那个杂役争锋赢过张晟的?听说他根本没用术法,全靠灵识和步伐。”
“他那一套,对上江阳怕是不好使了。”
“江阳可是风法出身,封锁式打法,他那点‘看穿’可用不了几次。”
有人轻笑:
“今日他上这擂台,也就是‘给人看一场新鲜的’。真正的结果,不会变。”
林烨听见了,却毫无反应。
他只是轻轻提起脚步,随着人群走向第三台,目光落于远处云光之上的宗门主峰。
他低声道:
“第一战,落子。”
第三试台为落石沙阵,台地四方浮沉不定,脚下布有灵纹灵砂,每踏一处,沙波微动,干扰步伐。
这是专为擅速度与风法者准备的擂台。
江阳登台那一刻,立于东南风眼,身周灵息如潮,青衣微动,手腕缠着一枚银边灵带,法力涌动之间,空气中隐有风吟之声。
“果然是他,‘三息连刃’的江阳。”
“在这台上,别人压根走不开,他出拳比你起步还快。”
江阳神色淡然,只扫了林烨一眼:
“杂役里,你算有点意思。”
“不过,也就这样了。”
林烨未答,只脚步轻落台上。
踏沙无痕,尘不动息。
这一步,竟无人察觉,脚下那灵纹沙阵竟未泛起涟漪。
苏潜执事在高台上眯了眯眼,低声道:
“他已经开始‘观阵’了。”
……
裁判执事宣布:“擂战开始。”
江阳不言,脚步一踏,左手一挥。
“疾风术·裂沙刃!”
一道道风刃贴地疾行,如蛇入草丛,沿着沙阵纹路激射而出,锁定林烨脚下所有“落脚点”。
不仅快,还精准地判断了林烨可走之路,几乎不给他腾挪余地。
“这招一出,林烨怕是要退了。”
“就算他灵识再强,也挡不住这一步。”
而下一刻,林烨却不退,也不躲。
他右脚轻点沙面,整个人旋身横移,仿佛踏入风刃之间的空隙。
风过衣袖,不伤分毫。
但众人看不清的是——他并不是“躲过去的”。
他是提前一步踩在了沙纹之中灵气微乱的位置上,那风刃到了此处,便被偏转半分,自行溃散。
——他“看”见了灵纹沙阵中未稳之处。
……
江阳眼中光芒一敛。
他没想到,对方竟然能在第一波攻势中就“踩空取实”,避过风刃,且未用任何术法反制。
林烨则不紧不慢,脚步缓移,掌心微启,灵识如丝,悄然探入沙下阵脉之中。
这不是对抗。
这,是“破局前的读局”。
他眼中倒映的不再是一场比斗,而是一幅动线交织、气机旋流的沙阵图卷。
风越急,他越稳。
气越乱,他越静。
落石沙阵,本为风术强者所设,而在这一刻,却像是为林烨量身准备的一方“识图之地”。
他缓缓站定,望向江阳,轻声一句:
“风借沙而行,沙借阵而动。”——他记得那人说过,这不是术诀,而是“看见之后才能明白”的话。
“你若不乱,我便不动。”
江阳神情一凛,猛地再提灵力,战意彻底点燃。
擂台之上,风沙横卷。
江阳挥动双袖,法诀连引,疾风不止,层层叠刃如网交错,封死林烨所有退路。
“破阵?”
“不,先锁人。”
江阳眼神森冷,他要以绝对的压制姿态,彻底压垮这个“杂役弟子”。
可就在他第三道“疾风·旋沙缚”起势之际,林烨忽然动了。
不是硬挡,也不是闪避。
而是——踏入阵线中“最混乱”的一段灵纹轨迹,脚下沙尘翻起,气息微颤,却不受风阵所控。
江阳脸色一变。
“他……竟故意踩进我布阵的死角?”
苏潜执事在台上点了点头,低声笑道:
“这不是他‘看出来’的。”
“这是他,主动‘引出来’的。”
……
林烨脚步轻点,身形一旋,风随衣动,灵识已悄然渗入沙下纹路之中。
他没有破阵——他只是“看懂了”这阵的运转逻辑:
风由势生,势因阵动,阵依脉稳,脉受沙扰。
于是,他借着江阳的灵力波动,将一缕灵识顺着风势**“送入阵核”**。
不是撞破,而是顺入、扰动、解缠。
“咚!”
擂台地面微微一颤,第三轮风刃尚未成型,便自乱自溃,如浮云断散。
而林烨一掌探出,恰落在台中一块震心石上。
此石乃控制沙阵平衡之眼,常人避之不及,而林烨却直接拍出一记震荡掌,正中其脉。
“轰——!”
沙阵动,地势倾斜,风势失控,整座擂台灵流逆转!
江阳灵诀尚未收住,便觉自身所控之风反卷而归,气息失衡,脚步踉跄。
他失了节奏——这是风修最忌之事!
林烨不趁势追击,而是静静站在沙尘渐落之中,一语未发。
场下一片哗然。
“他刚才是……借风反控阵?”
“那怎么可能?那不是他的术法吧?”
“根本不像战斗,像是‘解阵’……”
而苏潜执事嘴角一抬:
“他不是来打人的,他是来——看清‘这场斗’到底是什么的人。”
风散沙止,江阳脚步踉跄,眼中惊色未褪。
他强行提气,双掌凝风,欲再起一阵回旋,稳住身势。
可林烨已经动了。
没有大开大合,没有强招硬压。
只是——一步,三分角度的错位前踏。
脚落,气沉,识如针线,缠于身周微风中。
那一刻,他仿佛整个身形都融入风中,却又在风中,找到了唯一的缝隙。
江阳身周灵气未稳,气流如雾乱走,他掌锋刚提,便觉右臂肘下似被一股极细微的“气丝”缠住。
那不是实物,也不是术力,而是林烨识意牵引之线——
他不是挡住了江阳的招,而是——提前“封住”了那一击的“起点”。
江阳本能反应向后跃,却猛然一怔:
他的脚,陷在一块被他自己激活过的沙阵节点上。
林烨早已看出那块沙地未回稳,只需他“误踩一步”,便会“自绊其身”。
那是林烨亲手引出来的“假空”,也是他留给江阳的“路”。
——一条让他“主动退败”的路。
下一刻,林烨踏步贴近,右掌平推,轻轻一震,恰落在江阳肘后气门,未用力,却精准至极。
“咚。”
一声闷响,江阳全身灵气一滞,整个人被推退三步,跪坐于沙面之上,面色苍白,神识紊乱。
腰间灵符轻轻一碎,化作飞灰。
擂台寂静三息。
裁判执事朗声道:
“江阳符碎,林烨胜。”
人群中炸开一片惊疑声。
“……他赢了?”
“他没用一招术法啊!”
“他、他那是怎么做到的?”
“明明看起来什么都没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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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林烨站在原地,拱手行礼,轻轻退后一步。
江阳神色复杂地看着他,张了张嘴,心中忽然一片空明——他忽然想起,几日前长老讲过“有些人,修的是术,有些人,走的是路”。最终,他低声道:“你……确实比我沉。
林烨淡淡应道:
“你败在阵,不败于人。”
说完,他转身走下擂台,衣角未染尘,气息如常。
风,吹过他身旁时,微微偏斜,衣角未动,仿佛在本能避让——有人看着,竟觉那风,有所感应。
江阳下场之时,神色复杂。
他没有再看林烨,只低头捡起自己那枚破碎的灵符,默默离开。
而擂台下,却早已议论沸腾。
“他怎么赢的?我还是没看明白。”
“那步子太怪了,仿佛每次都踩在‘正好不该动’的位置上。”
“他是不是用了什么隐术?”
也有外门弟子皱眉沉吟:“不是隐术,是‘气机扰引’……那种感觉我在长老课上听说过,好像是某种灵识法脉感应法……”
更有人低声道:
“他压根没想‘打赢’,他是从头到尾,在‘拆你的阵’。”
……
高台之上,苏潜执事收回灵识玉简,淡声一句:
“比预想更沉得住气。”
而在他身旁,一位面色冷峻的紫衣长老眯起眼睛,看向林烨的背影:
“识入步、气映形、式不成却意已现……不依宗法、不走术轨,走的是旁门?”
苏潜轻笑:
“非旁门,只是……自己走出来的一条道。”
“宗门不是总说,择者入门吗?”
“那他,便是‘自己配自己入’。”
……
林烨走下擂台,没有回头,也没有与旁人言语。
他只是从人群中穿过,静静走向另一侧的候场石台。
一路上,众人的目光纷纷汇聚于他身上,有惊,有疑,有轻蔑尚未散去,也有一丝难掩的探究与忌惮。
他一一未理,只在路过试台边缘时,脚步微顿。
那是他击破江阳风阵时,所踩的那一块“震心石”。
沙尘已落,阵痕微显。
他低头,伸出指尖,在那块石边轻轻抹去一条刻痕。
像是,从未留下过。
然后,他转身离开。
……
天上云动,风掠山林。
这一战,没有金光四溢的法术,没有刀剑争锋的气爆。
可从这一刻起,所有人都记住了那个名字——
林烨。
不是因为他赢了谁。
而是因为,他用自己的方式,走上了原本不属于他的台阶。
风起无声。名,已入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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