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昭裹着褪色的羊皮斗篷，随着商队踏进漠风镇时，鼻尖先撞上一股混着沙粒的干燥气息。
镇口的木牌被风刮得吱呀作响，“漠风镇”三个褪色的朱砂字下，新钉了块青铜告示——“流沙教辖地，闲杂人等不得擅入”。
苏青缩在他身侧，面纱下的睫毛轻颤：“昭哥，他们查得好严。”
林昭扫过街角两个抱刀而立的灰衣人，其中一个正用刀尖挑起卖胡饼老汉的竹筐，碎饼渣落了满地。
他压低帽檐，掌心轻轻按了按腰间的玄铁匕首——方才过哨卡时，那守卫的灵识扫过他腰间时多停了半息，幸亏铁心提前用腐木刻了个假储物袋，才没露出马脚。
“三个人，每盏茶时分换班。”他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道，“东边那棵老槐树下的货郎，腰里别着流沙教的青铜令。”
苏青猛地抬头，又慌忙垂下眼：“我、我刚才没注意……”
“正常。”林昭摸了摸她发顶，目光掠过镇中心的高台——那里立着尊半人高的青铜炉，九道火舌状的纹饰在日头下泛着冷光，“流沙教在布‘九焰锁魂阵’，炉里烧的是活人骨。”
铁心从后面凑过来，灰袍下摆沾着草屑：“你怎么知道？”
“气味。”林昭吸了吸鼻子，喉间泛起腥甜，“我娘曾在药庐里炼过骨粉，去腐生肌，但加了血珊瑚的骨粉……”他顿了顿，“会有铁锈味。”
三人拐进一条窄巷时，阴影里突然伸出只手，死死攥住林昭的手腕。
“你身上的气息。”
清冽的女声裹着沙粒钻进耳朵，林昭本能要反制，却见面前站着个穿月白裙的少女。
她发间别着枚青玉簪，碎发被风扬起，露出耳后一点朱砂痣——像极了父亲笔记里画的“仙窟守灵印”。
“会引起注意。”少女松开手，退后半步，目光扫过林昭藏在斗篷下的青铜令牌，“万法图鉴的推演波动，连我都能感知到，何况赤魇的灵识。”
林昭瞳孔微缩。他从未向任何人提过图鉴的事，这少女……
“我是风铃儿。”她似乎看出他的疑虑，指尖快速在空气里划出道风纹，“仙窟守护遗族，你们要找的古修遗迹，我知道在哪儿。”
话音未落，巷口传来铜锣声。
“戌时三刻，闭市——”
林昭望着远处巡逻队亮起的火把，当机立断：“苏青、铁心，去西头破庙等我。”他扯下风铃儿的衣袖，“带路。”
月上中天时，林昭跟着风铃儿绕过三道暗哨，站在镇外的断墙前。
残碑半埋在沙里，“玄霄宫”三个字被风沙啃得只剩半拉。
风铃儿蹲下身，指尖在碑座敲了三下，石屑簌簌落下，露出个仅容一人的洞口。
“遗迹往下三十丈。”她摸出颗夜明珠，冷光映得洞壁发亮，“赤魇派了人守着，但他们不知道……”
话音被林昭的抬手截断。
他闭起眼，识海里的万法图鉴突然发烫。
那是种熟悉的刺痛——像极了在矿洞触发血脉共鸣时的震颤，但更清冽，带着风刃割过灵识的锐感。
“裂空风刃？”他喃喃出声，父亲笔记里夹着的残页突然浮现在眼前，“千年前风圣座下的镇派绝学……”
风铃儿的夜明珠“啪”地掉在地上。
林昭睁开眼，看见自己指尖凝着道半透明的风刃，纹路像活了般流转。
图鉴的提示在识海炸响：“检测到风系术法残篇，完整度40%，是否启动推演？”
他刚要应“是”，洞外突然传来破风声。
“擅闯禁地者，死。”
阴鸷的男声裹着罡风灌进洞来，林昭被冲击力撞得撞在洞壁，喉间一甜。
抬头时，只见洞口立着个穿赤纹黑袍的男人，眉骨处纹着火焰图腾，身后三个化罡境修士呈三角状散开，灵压如刀割在皮肤上。
“赤魇！”风铃儿低呼，拽着林昭往洞深处跑，“他是流沙教教主，化罡九重！”
赤魇抬手，掌心腾起黄龙状的气劲。
林昭能清晰看见那气劲里流转的风刃——是他刚收录的残篇里的纹路！
原来流沙教早就在找裂空风刃，怪不得……
“结阵！”赤魇身后的修士齐声低喝。
林昭感觉四周的灵气被抽干，连呼吸都变得艰难。
他咬碎舌尖，血腥味激得识海清明——图鉴的推演界面还亮着，风刃的纹路正在重组。
“一阶风刃术，推演完成。”
他抬手，那道半透明的风刃突然暴涨三寸，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精准刺进黄龙气劲的薄弱处。
“咔嚓——”
气劲裂开道缝隙，林昭拽着风铃儿扑了进去。
后背传来火辣辣的疼，是赤魇的掌风擦过，但他顾不上了。
“原来这才是推演的意义……”他望着掌心还在震颤的风刃，心跳快得要冲出喉咙。
风铃儿突然拽住他的手腕，踢开脚边的碎石。
地面裂开道暗门，霉味混着潮湿的土腥涌出来。
“这是仙窟的密道。”她喘着气，指尖按在石壁上的凹痕，“赤魇找了三年没找到，跟我来——”
洞外传来赤魇的怒吼：“追！活要见人，死要见……”
话音被石门闭合的闷响截断。
林昭摸着石壁上冰凉的青苔，听着远处越来越弱的脚步声，低头看向掌心——风刃的纹路还在流转，而图鉴的提示再次响起：“裂空风刃残篇完整度提升至45%，检测到附近存在术法本源波动……”
风铃儿的声音从前方传来：“小心脚下，这密道通向仙窟核心，里面有……”
她的话被黑暗吞没。
林昭摸出火折子，跳动的火光里，他看见石壁上刻着熟悉的星图——和父亲笔记里的，一模一样。
沙海的夜风卷着碎沙打在石门上，赤魇的掌印深深嵌进石墙。
他盯着掌心未散的风刃痕迹，嘴角勾起癫狂的笑：“万法推演者……终于让我找到了。”
而在地下密道深处，林昭的指尖轻轻抚过石壁上的星图，青铜令牌在胸口发烫。
他听见前方传来滴水声，混着某种古老的吟唱——那是只有他能听见的，术法苏醒的轰鸣。
真正的推演，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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