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晶炸裂的红光像被人掐灭的烛火，荒漠陡然陷入昏沉。
林昭的瞳孔还残留着刺目的红影，耳中嗡鸣未散，却先闻到了焦糊的血腥气——是被炸碎的沙粒混着妖兽血沫，正顺着风灌进鼻腔。
叮！
腕间玉牌骤震，震得他虎口发麻。
识海里的图鉴提示音比以往更尖锐：检测到多重术法波动逼近，坐标西北方向三十里！林昭喉结滚动，指尖下意识按住腰间的术法卷轴——那是今早用最后三块中品灵石换的风遁符，此刻隔着布料都能摸到符咒凸起的纹路，像条随时会窜起来的蛇。
是通玄境。柳青衣的软剑不知何时已横在胸前，剑脊映着她紧绷的下颌线。
她向来清冷的声音里浸了冰碴，三道气息，术法波动带着腐木味——和上个月在黑沙城截杀我的幽冥会狗东西一个路数。
林昭的后槽牙抵着腮帮。
通玄境，地境修士的灵力威压哪怕隔了三十里都能压得人喘不上气，更遑论三个。
他余光扫过不远处的铁背狼王——那畜生正趴在沙地上，胸口被血晶炸出的焦痕还在渗血，却强撑着抬起脑袋，琥珀色的眼睛紧盯着他们。
能跑吗？柳青衣突然拽了拽他的衣袖。
她指尖凉得惊人，像块泡在冰水里的玉。
林昭低头，看见她发间那枚月白流苏在风里乱颤——是他方才塞回去的发带，此刻正随着她的动作扫过锁骨。
不能跑。
林昭在心里咬碎这句话。
石门后的献祭咒文还在他识海里刺着，那个戴血纹戒指的男人说的天命推演者像根细针，正一下下挑着他的神经。
更关键的是，图鉴在血晶炸裂时闪过一道金光——他瞥见血咒核心碎片几个字，那是推演高阶术法的关键材料，绝不能留给幽冥会。
狼王。他蹲下身，与妖兽平视。
铁背狼王的尾巴在沙地上扫出浅沟，喉咙里滚出低哑的呜咽，像是回应，又像是警告。
林昭伸手，在它耳后挠了挠——这是三天前替它剔除血咒虫时学的，妖兽吃软不吃硬。
狼王的耳朵抖了抖，突然用脑袋顶了顶他的手背。
林昭的指腹触到它皮毛下凸起的骨节，比三天前更瘦了。能替我们挡半柱香吗？他压低声音，半柱香，够我拿到血咒碎片。
狼王的瞳孔骤然收缩成竖线。
它撑起前爪，带起一片沙雾，伤口崩裂的血珠溅在林昭手背，烫得他一激灵。
柳青衣突然按住他肩膀，软剑指向西北方：来了。
林昭抬头。
暮色里三道黑影如鹰隼俯冲，带起的气浪掀得沙粒漫天。
他的识海突然亮了——图鉴的术法预警模式自动开启，视野边缘浮起三条淡红轨迹，像三条爬向他们的毒蛇。
是腐骨毒雾。柳青衣的鼻尖皱起，我在万毒宗见过这术法的结印手势。她的软剑突然出鞘，剑尖点地，地面腾起一圈青色光纹——是木属性的固土阵，能延缓毒雾扩散。
林昭的手指在储物袋里摸索，摸出三张雷符拍在脚下：你守狼王，我去截他们的术法轨迹。
疯了？柳青衣的声音拔高，通玄境的术法...
预警模式能看见他们蓄能的位置。林昭扯开衣襟，露出心口的玉牌。
图鉴的青光透过皮肤渗出来，在他锁骨处投下一片幽蓝，我能预判。
柳青衣的嘴唇抿成一条线。
她突然反手拽住他的腰带，将半块玉珏塞进他手里：这是万毒宗的避毒丹，捏碎了能抗三品以下毒术。话音未落，西北方传来破空声，为首那道黑影已掠至百米外，玄色道袍上绣着的鬼手图腾在暮色里泛着幽光。
林昭的呼吸突然一滞。
他望着预警模式里三条轨迹在沙地上方交织成网，突然弯腰抄起一把沙粒——混着血晶碎屑的沙粒，在他掌心被灵力灼烧得发烫。
柳姑娘！他转身将沙粒抛向狼王，用木灵护住这些碎片！
柳青衣的软剑划出半圆，青藤从剑尖窜出，将沙粒裹成绿色光球。
林昭趁机拽出腰间的风遁符，符咒在指尖燃起幽蓝火焰。
他望着越来越近的三道黑影，望着预警模式里即将成型的毒雾轨迹，突然笑了——露出犬齿的那种笑，像极了十年前在边境小镇，他握着生锈短刀，从三个马匪手里抢下最后半块炊饼时的表情。
来得正好。他低低呢喃，风遁符的火焰烧到指尖，让你们看看，推演到三阶的流沙暴，能不能掀翻通玄境的臭架子。
西北方的破空声更近了。
为首那道黑影已能看清面容：青灰色的脸，左眼窝嵌着块血玉，嘴角咧到耳根，露出两排黑牙。
他的手指在胸前结印，腐骨毒雾的轨迹在预警模式里骤然变粗——就要成型了。
林昭的拇指重重按在玉牌上。
图鉴的青光如潮水般涌出，他的视野里，所有术法轨迹都成了透明的线，连对方结印时灵力流动的脉络都清晰可见。
他屈指弹出一张雷符，雷符炸响的瞬间，整个人借着风遁符的力道腾空而起，像支离弦的箭，直朝着为首修士的面门射去。
小子——
青脸修士的冷笑混着风声传来。
林昭在半空中扭身，看见他喉结滚动，知道下一句威胁就要出口。
他的指尖已摸到第二张雷符，指尖的热度透过符咒渗进掌心——这是他最后的底牌，但足够让对方知道，敢惹天命推演者的人，都得先问问他的推演术答不答应。
青脸修士的冷笑还悬在风里，喉间那声小子刚滚出半字，指尖黑雾已翻涌成雷。
蚀骨阴雷的幽绿电弧如毒蛇吐信，带着腐肉般的腥气劈向林昭面门——这是通玄地境修士的杀招，寻常凝元境修士被擦到衣角都得皮开肉绽。
林昭的瞳孔在电弧亮起的瞬间缩成针尖。
预警模式里，阴雷的轨迹像根粗重的墨线，连雷核里翻涌的毒灵脉络都纤毫毕现。
他手腕微颤，风遁符残余的灵力顺着经脉窜上脚踝，整个人如游鱼般斜斜侧滑三尺——这是图鉴推演过三百次的避雷最优解，连沙粒被气浪掀飞的角度都算到了。
二阶「净灵术」，去！他指尖结出玄奥法印，掌心浮起团乳白灵光。
净灵术本是一阶清污小术，经他推演到二阶后，竟能精准剥离术法中的杂质。
乳白灵光不偏不倚撞在阴雷中段，幽绿电弧骤然炸成烟花——那是雷核被强行引爆的反噬，青脸修士的嘴角当场溢出黑血。
老七！左侧灰袍修士的瞳孔骤缩。
他本在结困灵网的法印，此刻慌忙撤手去扶同伴，袖口却被余波掀得猎猎作响。
右侧褐衣修士反应更快，反手甩出七枚骨钉，骨钉上的血咒纹路在暮色里泛着妖异红光，正是方才控制铁背狼王的同款。
林昭的识海嗡地一响。
图鉴突然跳出红色提示：检测到血咒同源能量，推演进度 5%。他的眼底闪过狂喜——这正是他要的！
骨钉破空声中，他不退反进，左脚在沙地上重重一跺。
被血晶炸碎的沙粒突然腾起，在预警模式的指引下，顺着褐衣修士的灵力轨迹凝成沙刃。
三阶「流沙暴」！他低喝一声。
沙刃骤然旋转成风暴，裹着雷符炸响的余威，精准切开褐衣修士的护体灵光。
褐衣修士的脸色瞬间惨白，他终于意识到眼前这个凝元境小子不是猎物——是头咬碎铁笼的饿狼！
走！青脸修士抹了把嘴角的黑血，拽着灰袍修士就要结遁术。
林昭哪会给他们机会？
他反手抽出腰间短刀——那是用妖兽脊骨磨的，刀身淬过柳青衣给的避毒丹。
刀光划过的刹那，图鉴在识海疯狂闪烁：检测到术法漏洞，建议攻击膻中穴！
短刀没入褐衣修士胸口的瞬间，林昭的掌心腾起乳白灵光。
这是推演到三阶的「净灵术」，不仅能清污，更能直接净化修士体内灵力。
褐衣修士的眼睛瞪得滚圆，他看着自己的灵力如融雪般消散，最后化作句破碎的嘶吼：你......你到底是......
扑通一声，尸体栽进沙堆。
青脸修士的遁术刚结到一半，见同伴惨死，额角青筋暴起：幽主大人要活的！
你敢......
幽主？林昭擦了擦短刀上的黑血，目光像淬过冰的刀锋，他要活的，你们倒舍得下死手？他故意瞥向柳青衣的方向——那里青藤缠绕的光球还在，血咒碎片的波动透过藤条渗出来，还是说，你们怕我拿到这东西？
青脸修士的喉结动了动，突然与灰袍修士对视一眼。
两人同时掐诀，地面腾起两团黑雾，待雾气散去，只剩两件染血道袍飘落在地。
柳青衣的软剑唰地收回剑鞘，剑尖还滴着未及使用的木灵液：跑了？
跑得了初一。林昭踢了踢脚边的褐衣尸体，目光落在对方右手的血纹戒指上——和那日在石门后说话的男人同款，但跑不了十五。
柳青衣蹲下身，指尖掠过尸体颈侧的青斑。
她的眉峰皱成小山：他体内的毒咒被你净化了。她抬头时，月光正落在她眼尾，可这些人......她指了指满地残骸，方才的攻击看似狠辣，实则都避着你的要害。
那道蚀骨阴雷要是全力施为，你刚才根本躲不开。
林昭的后背突然泛起凉意。
他摸出玉牌，图鉴界面正闪烁着血咒波动的轨迹——那轨迹像根红线，穿过荒漠，直指西北方的古漠仙窟。
系统提示音在识海炸响：检测到高阶精神波动，疑似献祭仪式已进入预热阶段。
他们不是要我死。他盯着玉牌上浮动的祭坛轮廓，声音低得像自言自语，是要我亲眼看着仪式完成。
柳青衣顺着他的目光望向西北。
那里的天空泛着不自然的紫，像被血浸透的幕布。
她突然抓住林昭的手腕，指尖的温度比方才更凉：仙窟里的献祭......和你说的天命推演者有关？
林昭没有回答。
他望着图鉴里越来越清晰的祭坛纹路，想起石门后那个男人的话：等你看到真相，就会明白自己该做什么。风卷着沙粒打在脸上，他却觉得有团火在识海烧起来——那是推演术法时的热，是揭开身世的热，更是打破这停滞术法界的热。
走。他翻身上马，伸手拉柳青衣。
马背上的行囊里，血咒碎片的波动透过布帛传来，像颗跳动的心脏。
柳青衣握住他的手，触到他掌心未褪的灼痕——那是方才引爆阴雷时留下的，去哪？
古漠仙窟。林昭一抖缰绳，黑马长嘶着冲进夜色。
月光将两人的影子拉得老长，像两把指向紫幕的剑，他们要我看的真相，我偏要亲手撕了它。
风沙卷着马蹄声远去，荒漠里只余褐衣尸体颈侧的血纹戒指，还在幽暗中泛着妖异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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