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沙灌进林昭的领口时,他正用指节抵住石拱门的缝隙。
石屑混着铁锈味的血珠从指缝渗出——方才那口腥甜终究没憋住,顺着下巴滴在青石板上,在沙粒里洇出个暗红的小坑。
前面就是祭坛。柳青衣的声音像浸了毒的丝线,贴着他后颈缠过来。
她的软剑不知何时已滑入掌心,剑脊抵着他后腰,不是威胁,是提醒。
林昭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沙雾被风撕开条缝,露出半座塌陷的祭台。
三个黑袍人正绕着中央的血池转圈,他们的兜帽被风掀开一角,露出耳后青紫色的鳞片——那是幽冥会血鳞使的标记,每个都至少是凝元境后期。
更让他心跳漏拍的是血池中央悬浮的晶体。
指甲盖大小的暗红晶体表面浮着细碎的金斑,像被揉碎的星子。
林昭识海里的兽王残魂突然发出尖啸,撞得他太阳穴突突跳——那是三天前在狼窟里,他亲手从幽冥会分坛主心口剜出的噬魂血晶。
当时分坛主临死前吼的主上要拿它喂祭天兽,此刻在耳边炸响。
他们要献祭的不是人。林昭的喉结动了动,声音比风沙还冷,是这颗血晶里的东西。柳青衣的剑尖在他背上轻点两下,算是回应。
她的另一只手正捏着个翡翠色的毒囊,拇指扣住囊口的机关——万毒宗的蚀骨散,能让凝元境修士三息内失聪。
两人贴着断墙挪到祭台侧面。
林昭余光瞥见柳青衣的鞋尖碾过一片焦黑的碎布,那布料上绣着半朵蓝梅——是苏牧说过的,三天前失踪的老绣娘的衣裳。
他的牙床突然发酸,左手下意识抚上心口的玉牌。
玉牌的热度透过红布灼着皮肤,和万法图鉴在识海深处的震动频率完全一致。
干扰过滤模式,开启。林昭在心底默念。
青铜书页瞬间在视网膜上展开,原本混沌的血色能量流突然清晰如蛛网。
他看见血晶正通过三十七条细线连接着祭坛的地脉,每条线上都爬满蝌蚪状的咒文——那是献祭阵的引灵渠。
要彻底破坏仪式,必须同时切断所有引灵渠,或者直接摧毁血晶。
但血晶有三重护罩。图鉴的提示音在识海响起,检测到一阶「血盾术」、二阶「蚀灵障」、三阶「冥河锁」。
当前可推演术法:净灵圣光(三阶)、烈焰风暴(三阶)。
建议融合推演,概率提升至67%。
林昭的灵识开始不受控地翻涌。
他想起三天前在废宅里,用圣光烧穿狼妖的毒爪;想起昨夜在石崖下,用风暴卷碎三个盗马贼的刀。
两种术法在识海深处相撞,像两团活物般撕咬——圣光的金芒要净化一切杂质,风暴的赤焰却要吞噬所有规则。
他咬着舌尖,血腥味在嘴里炸开,强行按住翻涌的灵识:融合,目标:穿透三重护罩,摧毁血晶。
书页突然泛起血光。
林昭眼前闪过无数碎片:父亲临终前塞给他的玉牌、母亲在火海里喊的去古漠、万法图鉴第一次激活时,青铜符文里爬出的推演者三个字。
当最后一片碎片(柳青衣刚才替他理额发时,指尖残留的药草香)融入推演,识海深处传来咔的轻响。
推演成功。四阶术法「焚天烈焰」生成。
林昭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看见自己掌心腾起的火焰不再是单纯的金或赤,而是两种颜色纠缠着往上窜,像活过来的灵蛇。
柳青衣的软剑突然在他身侧划出半弧,剑尖挑起的沙粒在空中凝成屏障——是她感知到了术法波动,提前布下的掩护。
动手!她的声音比火焰更烫。
林昭没有回头。
他猛地跃出断墙,双掌在胸前合十。
焚天烈焰顺着手臂窜上指尖,在半空凝成一根燃烧的长枪。
血色护罩在枪尖触及的瞬间炸裂,一阶血盾像纸糊的灯笼般碎成血雾,二阶蚀灵障勉强撑了半息,被金焰烧出个焦黑的洞,直到三阶冥河锁——那层泛着死鱼眼般浑浊的光膜,在焚天烈焰里发出濒死的呜咽。
什么人!
最左边的血鳞使终于发现异状。
他的尖叫混着血池翻涌的气泡,被烈焰的轰鸣压得支离破碎。
林昭看见三个黑袍人同时转身,兜帽下的鳞片在火光里泛着青黑的光。
中间那个高个的血鳞使抬手结印,他的袖口滑下,露出腕间缠着的铁链——链上串着七颗人牙,是通玄境修士的标记。
焚天烈焰的枪尖终于刺穿血晶。
暗红晶体像被戳破的水泡,炸开万千金斑。
林昭听见识海里兽王残魂发出狂喜的咆哮,而玉牌的热度在此刻达到顶峰,几乎要灼穿他的胸骨。
他的嘴角溢出鲜血,却笑得比火焰还亮——这一击,不仅毁了献祭阵,更撕开了幽冥会的面具。
但下一刻,三道截然不同的术法波动同时锁定了他的后心。
左边血鳞使甩出的腐骨钉带着绿烟,右边那个掐诀召出的阴火鸦正拍着翅膀俯冲,中间通玄境的铁链则发出刺耳的尖啸,链上的人牙正在渗血——他们要把这个破坏仪式的蝼蚁,撕成碎片。
腐骨钉的绿烟先到。
林昭后颈的汗毛根根竖起,识海里图鉴的警示音与兽王残魂的嘶吼重叠成刺耳鸣响。
他没有回头——佣兵十年的直觉告诉他,中间那道铁链才是致命杀招。
左手掐了个烈焰诀,焚天烈焰从指尖窜出,在身后凝成半面火盾,右手则探入怀中摸出那柄从狼窟里捡来的断剑,反手挥出一道赤金剑气。
叮——
铁链上的人牙最先撞上剑气。
七颗人牙同时崩裂,碎成血珠溅在火盾上,嗤啦作响。
绿烟裹着腐骨钉擦过林昭左肩,在皮甲上蚀出个焦黑的洞,酸腐气直钻鼻腔;阴火鸦的尖喙则啄在火盾边缘,被金焰烧得羽毛噼啪掉落,扑棱着坠进血池。
中间的高个护法瞳孔骤缩。
他腕间的铁链突然暴长三尺,链头的骨钩擦着林昭耳尖划过,在石墙上犁出半寸深的沟。你......他的声音因震惊而发颤,凝元四重境,怎么可能...
林昭没有给他说完的机会。
焚天烈焰在掌心重新凝聚成枪,这一次他没有刺向血晶,而是直取高个护法的咽喉。
金赤交织的火焰穿透对方仓促结起的血盾,在其胸口烧出个透亮的窟窿。
高个护法低头看着自己肋下翻卷的焦肉,喉间发出咯咯的怪响,突然抬手抓住林昭的手腕——他的指甲瞬间长出三寸,泛着幽蓝的毒光。
小心!
柳青衣的软剑从斜刺里刺入高个护法的后心。
她的指尖还沾着翡翠色的毒粉,正是方才没来得及用的蚀骨散。
护法的身体猛然一僵,指甲扎进林昭皮肤的瞬间便失去了力道。
林昭趁机抽手,焚天烈焰顺着伤口灌进对方体内,眨眼间将其烧成了一捧黑灰。
左边的血鳞使已经吓破了胆。
他转身想逃,却被苏牧的斩马刀拦住去路。
这个退伍老兵的刀背重重磕在他膝弯,听着咔嚓一声脆响,血鳞使栽倒在血池边。
苏牧反手用刀鞘顶住他后颈:说!
献祭到底要唤醒什么?
你们......全都得死......右边的血鳞使突然咧嘴笑了。
他的兜帽完全滑落,露出整张爬满鳞片的脸。
林昭这才发现他的眼球是浑浊的灰白色——那是被禁术抽干灵识的征兆。主上要的是......他的话音突然戛然而止,周身腾起刺目的血光。
自爆!柳青衣的软剑瞬间绞碎三人组的术法残余,拽着林昭往旁一滚。
苏牧反应更快,拖着血鳞使的衣领甩进血池,自己则扑在祭台边缘的断柱后。
血光炸响的瞬间,林昭感觉耳膜被刺得生疼。
他抬头时,眼前一片猩红,只能隐约看见血晶的碎片在光雾中飞旋。
万法图鉴的界面突然在识海剧烈震动,青铜书页上的符文疯狂闪烁:警告!
检测到法则波动!
目标并非血晶,而是......
而是法则碎片!林昭脱口而出。
他的太阳穴突突直跳,玉牌的热度几乎要灼伤心脏——那股从血晶里溢出的能量,竟与母亲临终前塞进他手心的那缕残魂气息如出一辙。
记忆突然翻涌:六岁那年,他躲在柴房里,看见穿玄色道袍的人撞开家门;母亲将他塞进地窖,说记住古漠仙窟;父亲护着他们后退时,怀里的玉牌闪过与此刻相同的金斑......
血光逐渐收敛。
林昭踉跄着站起身,看见祭台中央的血池正在沸腾。
原本暗红色的池水变成了鎏金色,水面浮着巴掌大的碎片,像被揉皱的星图。
柳青衣的软剑抵着最后一个活口的咽喉:说!
这到底是什么?
是......是上古推演者的......血鳞使的话没说完,七窍突然渗出金血。
他的身体像被抽干了所有水分,瞬间化作一具干尸,手里攥着半块碎裂的玉简,上面刻着星渊二字。
林昭弯腰捡起玉简。
万法图鉴的提示音再次响起,这次清晰得像是有人在他耳边低语:检测到法则碎片「推演之印」,建议立即收录。他的指尖刚碰到碎片,识海里的青铜书页突然爆发出刺目金光。
无数陌生却熟悉的画面闪过:高山上的青铜祭坛,穿玄色道袍的人影,还有一句被风吹散的话——推演者,该醒了。
血雾散尽时,林昭的掌心多了枚金色碎片。
他望着仙窟深处翻涌的沙暴,突然想起三天前在狼窟里,分坛主临死前说的主上要喂祭天兽。
此刻那股从仙窟最深处传来的气息,哪里是什么天兽,分明是......
林昭!柳青衣的呼唤将他拉回现实。
她指着图鉴界面,那里不知何时浮现出一串模糊的坐标,墨迹还在缓缓流动,像是被某种力量刻意掩盖。
林昭握紧掌中的法则碎片。
玉牌的热度与碎片的金光在他体内共鸣,仿佛有个声音在说:去星渊,你要找的答案,都在那里。
风沙再次卷起时,他望着仙窟深处的方向,眼底的火焰比焚天烈焰更盛——幽冥会要唤醒的远古意志,他体内尘封的记忆,还有这串若隐若现的坐标......所有的线索,终于开始连成线了。
飞卢小说,飞要你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