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遗迹的穹顶正簌簌落着碎石，林昭的靴子碾过一块崩裂的夜明珠残片，脆响混着身后逐渐微弱的怒吼，像根细针扎进耳膜。
他攥紧从石碑上抠下的半块青铜残片——那是林铁山最后塞给他的，还带着体温。
堂叔......他喉结滚动，腥甜突然漫上舌尖。
刚才躲避黑芒时撞在石壁上的伤口又开始渗血，染透了半边衣袖。
但他不敢停，密道里的霉味灌进鼻腔，他数着自己的心跳：七下，八下，直到彻底听不见追兵的脚步声。
当密道尽头的冷风卷着青草香扑来，林昭扶着洞口的枯树缓缓蹲下。
月光在他脸上割出明暗，他盯着掌心被血浸透的残片，指甲深深掐进肉里——林铁山最后那句带着真解跑还在耳边炸响，可现在他连堂叔的尸首在哪儿都不知道。
活着。他对着夜色呢喃，像是对自己，也像是对九泉下的亲人。
母亲临终前攥着他手腕的触感突然涌上来，那年他十岁，商队遇袭，母亲用身体替他挡了一刀，最后只说活着。
现在他终于明白，这两个字有多沉。
王都的轮廓在晨雾里若隐若现。
林昭扯下衣襟缠住伤口，将青铜残片塞进贴身的皮袋。
他绕过官道，沿着野径摸进城郊，却在转过街角时猛地顿住——青砖墙面上，他的画像被粗麻绳捆着，旁边用朱笔写着通缉危险术法师，悬赏千金，墨迹还未全干。
他眯起眼。
画像上的眉眼与他有七分相似，连左眉骨处的小疤都没漏。
能画出这么像的画像，要么是见过他的幽冥会余孽，要么......他指腹蹭过画像边缘的火漆印，龙纹图腾在晨光里泛着冷光——是王都监察营的印信。
有意思。他低笑一声，喉间却泛着苦。
看来地下遗迹的动静不仅惊动了幽冥会，连王都的人都掺了进来。
他摸了摸后颈，那里有一道淡金色的纹路，是《混沌真解》本源融入时留下的，此刻正微微发烫。
墨影夫人的情报屋藏在黑市最深处的竹楼里。
林昭裹着褪色的灰斗篷，穿过堆满旧法器的街道时，几个穿短打的汉子冲他挤眉弄眼，却在看清他腰间挂着的青铜酒壶后纷纷让开——那是墨影夫人给的暗号。
冷焰。竹楼二楼的窗棂轻响，裹着银狐裘的女人探出身，眼尾的朱砂痣像滴凝固的血，你比我预计的早三天。
林昭抬头，看见她指尖夹着的熏香在风里打旋。
这是他第三次见墨影夫人，前两次她分别戴着青铜面具和珍珠面纱，唯有这次露出真容。有人追。他简短道，抬脚跨上木梯。
竹楼里飘着沉水香。
墨影夫人斜倚在软榻上，面前的檀木几案摆着三盏茶，其中一盏还冒着热气。先喝。她推过茶盏，加了止血草，你身上的伤瞒不过我。
林昭没接，反而掀开斗篷坐下。
他能感觉到后颈的金纹在发烫，这是图鉴在提示附近有术法残篇。我要术法。他直入主题，低阶的，残篇也行。
墨影夫人的指尖在案上敲了敲，银镯叮当作响。黑市西头的老周书摊，第三摞古籍最底下。她忽然笑了，你该感谢那位老瞎子，他收了我十块中品灵石，才肯把压箱底的东西拿出来。
林昭起身时，茶盏里的水晃出涟漪。
他能听见自己的心跳——自从图鉴觉醒，这种对术法的直觉从未出错。
穿过两条满是霉味的巷子，老周书摊的破幡在风里猎猎作响，七十岁的老瞎子正用枯枝般的手指翻着一本《锻体要诀》。
小友想看什么？老瞎子突然开口，浑浊的眼珠转向林昭的方向。
林昭顿住，后颈的金纹烫得厉害。
他弯腰翻第三摞古籍，最底下压着一卷发黑的羊皮纸，边角还沾着暗红的血渍。
展开的瞬间，一行模糊的符文浮现在他识海：「冰箭术·残」。
就这本。他将羊皮纸塞进怀里，摸出块中品灵石放在书摊。
老瞎子的手指突然攥住他手腕，力气大得惊人：年轻人，有些东西...
周伯！巷口传来吆喝，监察营的人来查了！
林昭的瞳孔骤缩。
他听见整齐的皮靴声从街道另一头传来，夹杂着术法波动的嗡鸣。
转身的瞬间，老瞎子松开手，低叹：走吧，走快点。
暗巷里的霉味突然浓重起来。
林昭贴着墙根疾行，能感觉到身后的灵识波动像潮水般漫来——那是监察营的术士在探查。
他刚拐进死胡同，识海里的图鉴突然泛起蓝光，界面跳出一行字：检测到危机，隐匿模式激活，屏蔽术法波动探测。
下一秒，身后的灵识波动擦着他的衣角扫过，却没半分停留。
林昭靠在墙面上，能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
原来图鉴不仅能推演术法，还能在危急时护主......他摸了摸后颈的金纹，混沌本源的温热顺着血脉蔓延，或许这就是图鉴进化的关键。
冷焰。
熟悉的女声在头顶响起。
林昭抬头，看见墨影夫人坐在瓦当上，银狐裘在月光下泛着幽光。
她抛来一卷密令，林昭接住时触到指尖的冷：幽冥会要在月蚀夜献祭，你是他们选中的混沌祭品。
冷无锋？她嗤笑一声，那不过是被王权蒙住眼的棋子。
林昭展开密令，上面的血字刺得他眼睛发疼：「林昭，混沌血脉，可破天道桎梏，月蚀夜祭于玄坛，以启万法新章」。
他捏紧密令，指节发白：他们凭什么觉得我会乖乖被祭？
所以我才说你该连夜出城。墨影夫人跳下瓦当，站定在他面前，幽冥会蛰伏百年，王都里半数官员都是他们的人。
你现在走，还能......
不。林昭打断她，眼底燃着冷光，我倒要看看，他们准备了什么万法新章。他摸出怀里的冰箭术残篇，图鉴界面突然弹出提示：检测到低阶术法共鸣，是否推演至圣阶？
消耗灵识500点。
墨影夫人盯着他突然发亮的眼睛，忽然笑了：有意思，难怪混沌真解会选你。她转身要走，又停住脚步，月蚀夜在三日后，玄坛在王都北郊。
记住，别信任何人。
夜幕彻底降临。
林昭蹲在监察营驻地的屋顶，望着下方灯火通明的大帐。
他掌心浮着一道冰矢，寒光映得他眉眼冷冽。
图鉴界面的推演进度条刚跳到100%，提示音在识海炸响：三阶术法「霜龙箭」推演完成，可凝聚冰龙气劲，破化罡境以下防御。
风卷起他的斗篷，露出腰间的青铜酒壶。
林昭望着大帐前巡逻的监察营士兵，指腹摩挲着冰矢的棱线。
他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像战鼓般擂在耳边——这一次，不是他躲在暗巷里等别人来抓，而是他要主动撕开这张网。
下方传来巡夜士兵的脚步声，林昭低头，看见自己在青瓦上的影子，与月光重叠成一道锋利的刃。
他深吸一口气，冰矢在掌心流转出幽蓝光晕。
月蚀夜还有三日，但有些账，该提前算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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