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昭的指尖还停留在融合确认的位置，识海深处突然掀起惊涛。
父亲的声音像被投入热油的铁珠，在意识里炸出噼啪回响：只有你能打破命运的枷锁——这句话裹着二十年前的血锈味，与此刻体内翻涌的灵力撞在一起。
他喉间泛起甜腥，却不是受伤的痛，更像某种沉睡的器灵终于苏醒，正用锋锐的棱角在经脉里刻下新的纹路。
万法图鉴已完成天命适配。机械音比往日多了几分清越，林昭的识海骤然亮起星图，原本罗列术法的格子如碎金重组，浮出新的能力选项：万法共鸣泛着暖玉般的光泽，法则预判流转着雷霆纹路，最中央的术法重构则像被雾霭笼罩的深渊，每道雾气里都藏着术法公式的微光。
噗！
石殿突然剧烈震颤，萧衡的玄衣被气浪掀得猎猎作响。
他攥着崩裂的玉牌的手在发抖，指节白得近乎透明，原本蓄谋已久的从容全碎在眼底：不可能！
这玉牌封印了天命推演者的血脉，你怎么可能......他突然仰头大笑，笑声里浸着疯癫，好！
好个打破枷锁的人！
那就让你看看，当术法与血祭同归时——
话音未落，萧衡指尖迸出暗红血珠，精准点在玉牌裂痕处。
原本瘫在地上的鬼面术师突然发出尖啸，锁链上的青灰雾气疯狂涌入他体内；冷无锋捂着崩裂的虎口踉跄后退，铁面下的脸青一阵白一阵，却仍咬着牙举起长戟，试图拦截林昭。
林昭的瞳孔微微收缩。
他能清晰感知到，整座王陵的术法脉络正在崩溃——地底传来沉闷的轰鸣，像是有巨手在撕扯大地；石殿穹顶的金芒被染成血雾，月光从裂缝里漏下来，照出地面蛛网般蔓延的裂痕。
这是血魂引·终式，以术师精血为引，强行抽取所在空间的术法本源，代价是同归于尽。
原来如此。林昭低笑，掌心的短刃在指尖转了个花。
他能感觉到万法共鸣的能力正在苏醒，像有无数细小的触须从皮肤里钻出来，贪婪地吸收着空气中游离的术法能量。
那些本应随着王陵崩溃消散的灵力，此刻正顺着金纹汇入他体内，连之前冷无锋残留的金系罡气都在被分解重组，化作更纯粹的灵力在丹田流转。
想同归于尽？林昭脚步一错避开冷无锋的戟刺，短刃在对方护甲上擦出火星，但你忘了，现在的我——他忽然顿住，目光扫过萧衡指尖的血线，识海里法则预判的能力自动展开。
那些暗红血珠的轨迹、空气里血雾的流动方向、甚至萧衡喉间即将吐出的咒文，都在他眼前化作流动的光轨。
术法映照。林昭默念，右手忽然结出与萧衡一模一样的法印。
这不是简单的复制，而是万法共鸣解析了对方术法的本源后，用更高效的方式重构了施法路径。
萧衡的血珠刚要没入玉牌，半空突然炸出另一团血雾——那是林昭用术法裂变制造的虚影，真正的血线早已被他截断。
你！萧衡瞪圆了眼，额角青筋暴起。
他能清晰感觉到，自己引以为傲的禁术被人用更精妙的手法拆解，就像精心搭建的术法楼阁，被人抽走了最关键的那根梁柱。
地底的轰鸣突然变调，原本要吞噬一切的裂痕开始扭曲，竟有几分要反噬施法者的征兆。
林昭乘势欺身而上。
他能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不是因为紧张，而是兴奋——这种完全掌控术法脉络的感觉，比他之前推演任何术法时都要酣畅。术法重构的能力在识海深处蠢蠢欲动，他甚至能看见萧衡术法里那些隐藏的漏洞，像黑夜里的萤火般清晰。
咔嚓！
冷无锋的长戟终于刺空。
他踉跄着栽进裂缝，铁面彻底碎成渣，露出底下满是疤痕的脸。
这个以不动如山著称的监察使此刻眼神发直，望着林昭的背影，喉咙里滚出破碎的低语：天命......推演者...
石殿在继续塌陷，碎石如雨点般坠落。
萧衡终于慌了，他想退，却发现自己的术法已经失控；想逃，脚下的裂痕却像活物般缠住他的脚踝。
林昭的短刃抵住他咽喉时，他甚至没看清对方是怎么移动的。
现在，林昭的声音像浸了冰的铁，该让你看清真正的术法了。
他屈指一弹，短刃上泛起金红交织的光。
那不是任何已知的术法，而是万法共鸣融合了冷无锋的金罡、萧衡的血术，再经术法重构后诞生的全新力量。
萧衡瞪大眼睛，看着自己引以为傲的血魂引在这道光前像纸片般碎裂，连带着他最后一丝侥幸。
冷无锋趴在裂缝边缘，望着那道在血雾中愈发清晰的身影。
他听见自己沙哑的声音在石殿里回荡，像被风吹散的残叶：原来......真的有人......能......
话音未落，整座王陵发出最后的轰鸣。
冷无锋眼前一黑，意识坠入黑暗前，只来得及看见林昭转身走向祭坛废墟的背影——那道身影被金红交织的光包裹着，仿佛连命运的纹路都在他脚下延伸。
冷无锋的指甲深深抠进碎石里，血珠顺着指缝渗出来，在青灰色的石面上洇出暗红的星子。
他望着林昭的背影，喉结动了动，破碎的话混着血沫涌出来：“原……原来我们都被利用了……萧衡那疯子说要救王都，说血祭是为了唤醒上古守护灵……”他的声音越来越弱，疤瘌密布的脸在血雾里忽明忽暗，“原来全是骗我们的……”
林昭的脚步顿了顿。
他能听见冷无锋胸腔里紊乱的气鸣声——那是内脏破裂的征兆。
十年佣兵生涯让他见过太多濒死之人，可此刻识海里“法则预判”仍在跳动，告诉他冷无锋还能撑过这半柱香。
他没有回头，只是将短刃收入袖中：“有些真相，值得你亲自去寻找。”
这句话像一根细针，精准扎进冷无锋混沌的意识里。
他望着林昭肩背挺直的轮廓，忽然想起三天前萧衡递给他血祭玉牌时，也是这样不容置疑的语气。
原来从一开始，他们就只是棋盘上的棋子——他这个以“忠直”著称的监察使，竟成了逆党最锋利的刀。
“不！不可能！”
尖锐的嘶吼撕裂空气。
萧衡的玄衣已被血雾染成暗褐，他踉跄着撞向石殿立柱，却被脚下突然泛起的冰晶缠住脚踝。
林昭指尖浮着幽蓝微光，那是“冰封千军”推演至三阶的模样：“你以为术法失控是意外？”他的声音像冰锥划破水面，“你抽取的术法本源早被我用‘万法共鸣’截走三成，这局，从你点燃血引时就输了。”
萧衡的瞳孔剧烈收缩。
他分明看见自己的血线在半空断裂，本该吞噬整座王陵的术法漩涡，此刻正像被戳破的气泡般疯狂坍缩。
更令他胆寒的是脚腕处的玄冰——那冰晶里竟凝着一位古装老者的虚影，灰白长发垂落如瀑，指尖轻点间，石殿温度骤降三十度。
“玄冰尊者？！”萧衡的声音带着哭腔。
他当然认得这道虚影——那是三百年前以“极寒封印”闻名的化罡大能，早该随尸骸腐化在北境冰原。
可此刻虚影的冰晶衣袂正猎猎作响，与林昭同时结出的法印严丝合缝，分明是被某种力量“复活”的术法残魂。
“这是‘冰封千军’推演至大成的附加效果。”林昭望着空中的虚影，眼底闪过一丝满意。
万法图鉴在识海深处震动，告诉他这道虚影是从古籍残篇里提取的尊者战斗记忆。
当术法等级突破临界点，那些沉睡的残魂便会被唤醒，成为推演者的助力。
“极寒封印——起！”
林昭与虚影同时低喝。
石殿中央的血色祭坛突然发出哀鸣，原本翻涌的血雾被冻成猩红冰晶，连地底传来的轰鸣都被冻成细碎的冰碴。
萧衡终于支撑不住，瘫坐在地，望着自己被冻成冰雕的双手，突然笑出了眼泪：“原来……原来我连同归于尽的资格都没有……”
“你本就不配。”林昭的目光转向角落。
那里蜷缩着的鬼面术师突然暴起，周身黑雾凝成十柄骨刀，可刀光刚触及林昭三尺范围便寸寸碎裂——那是“万法共鸣”自动解析了幻术本源。
林昭抬手按在眉心，图鉴的机械音在识海响起：“检测到伪装类术法，本质为‘影魅幻身’残篇，推演成功率97%。”
“破。”
他指尖弹出一道金芒。
鬼面术师的面具应声炸裂，露出底下一张与萧衡有七分相似的脸——竟是萧衡的庶弟，半年前便“病逝”的六皇子！
术师瞪圆了眼，刚要开口，林昭已抢在他之前说出：“你替萧衡顶罪，他承诺让你以血祭重生？”他的语气像在陈述账本，“但他没告诉你，血祭的主祭品是你的魂魄。”
六皇子的嘴张成O型，黑雾从七窍涌出，瞬间消散成齑粉。
林昭转身时，石殿突然发出最后一声闷响。
穹顶的碎石如暴雨倾盆，却在触及他身前三尺时被无形气墙弹开——那是“万法共鸣”自动吸收周围灵力形成的护罩。
“轰——”
整座王陵的地基彻底塌陷。
冷无锋望着眼前的废墟，意识即将消散前，看见林昭面前的石墙裂开一道缝隙。
幽蓝的光从缝隙里渗出来，像某种远古巨兽的眼睛。
“检测到‘天命祭坛’核心入口，是否进入？”
图鉴的提示音比往日更清晰。
林昭望着那道缝隙里翻涌的能量，能感觉到心脏在剧烈跳动——不是恐惧，而是兴奋。
二十年前父母临终前的血书、十年佣兵生涯里总在梦里出现的星图、万法图鉴突然觉醒的天命适配……所有碎片在这一刻拼成完整的拼图。
他深吸一口气，将短刃重新握在掌心。
石墙的裂缝里传来若有若无的低语，像是某种古老存在在呼唤。
林昭望着缝隙深处，嘴角扬起一丝冷硬的笑意：“是时候终结这一切了。”
话音未落，石墙的裂缝突然扩大。
幽蓝光芒如潮水般涌出，将林昭的身影吞没在光里。
冷无锋最后看见的画面，是那道被光包裹的背影，正一步步走向未知的黑暗——而在他脚下，命运的纹路正随着光流，向更深处蔓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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