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石落尽时，林昭的靴底碾过一块带着焦痕的汉白玉砖。
他抬眼望去，方才吞噬自己的幽蓝光幕已缩成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石门，门内涌出的风裹着铁锈与青苔的腥气，直往鼻腔里钻——这是地下深处才有的陈腐味道。
检测到混沌灵纹共鸣，是否激活？图鉴的机械音比往日更尖细，在识海里震得他耳膜发疼。
林昭摸向腰间短刃的手顿了顿，指腹蹭过刀鞘上磨损的纹路——那是十年佣兵生涯里，每次生死关头都会触碰的安全感来源。
他望着石门内翻涌的幽蓝能量，喉结动了动：激活。
识海瞬间炸开一片星图。
林昭眼前浮现出半透明的光屏，原本排列整齐的术法图标突然开始重组，火球术御剑术这些低阶术法的光粒像被磁石吸引般，朝着光屏中央那个刻满古奥纹路的重构按钮涌去。
他指尖微微发颤——自图鉴觉醒以来，这是第一次主动解锁新功能。
叮——术法重构模块加载完成。
话音未落，地面突然剧烈震动。
林昭本能地扶住石壁，却见石屑簌簌落下的间隙里，一道黑影从头顶的废墟中坠下。
是冷无锋！
那柄曾贯穿他左肩的淬毒匕首还插在对方心口，血液正顺着刀刃滴在青石板上，绽开暗红的花。
林...昭...冷无锋的手指抠住他的裤脚，喉间发出破风箱似的声响，三皇子...要活剐你。他的瞳孔迅速扩散，最后一口气喷在林昭靴面上，带着浓重的血腥气。
林昭蹲下身，将冷无锋的眼皮合上。
这个总爱阴恻恻笑的杀手，此刻脸上还凝着未说完的惊恐。
他扯下对方腰间的通讯玉符，注入一丝灵力——预料中的嘈杂声没有响起，玉符里只余一片死寂。
看来他们连活口都不想留。林昭将玉符捏碎，碎末顺着指缝漏到地上。
他站起身时，忽然嗅到风中飘来几缕焦糊的术法波动——那是高阶御空术撕裂空气的味道。
东城门方向有七道凝元境气息，西城门三道化罡境。图鉴的提示适时响起，检测到术法联盟通缉令扩散，目标：林昭，罪名：术法窃贼，悬赏：破虚境功法一卷。
林昭的太阳穴突突跳了两下。
他摸出怀里半块黑焰教的残令——这是三天前截杀商队时，从某个神秘客身上顺来的。
残令边缘刻着扭曲的火焰纹，此刻正贴着他心口发烫。黑焰教...他望着逐渐亮起的天际线，嘴角扯出一丝冷笑，幽冥会渗透最严重的地方，倒成了最好的遮羞布。
伪装成流亡术师的过程比预想中顺利。
林昭用影魅幻身残篇推演的晦影术将面容揉成青灰色，又在左臂缠上渗血的布条——黑焰教外围据点的守卫只扫了眼他腰间锈迹斑斑的术法袋，便挥了挥手：去后巷炼器坊，老瘸子收伤号。
后巷的炼器坊比想象中更破败。
断成两截的玄铁砧子上结着蛛网，风从漏顶的瓦缝里灌进来，吹得墙角堆着的符纸哗哗作响。
林昭蹲下身，指尖划过石壁上一道若隐若现的刻痕——那不是普通的符文，每道纹路里都藏着细微的灵力漩涡，像极了万法图鉴里记载的术法归元阵残片。
检测到混沌时代术法归元阵残片，完整度17%。图鉴的光屏在他识海展开，建议使用术法重构调整火系符文，可激活阵眼。
林昭的呼吸陡然加重。
他解下腰间的术法袋，取出半块火属性灵石按在石壁上。
指尖凝聚起一丝金芒——那是万法共鸣解析出的最精纯的火系灵力。
当金芒触到第三道符文时，石壁突然泛起红光，原本暗淡的纹路像被浇了热油般亮起来。
轰！
一团赤色火焰从符文里窜出，在他掌心凝成拳头大的火球。
这团火与普通火球术不同，表面浮着细碎的金色纹路，靠近时能听见类似心跳的嗡鸣。
林昭试着注入灵力，火球突然膨胀三倍，灼热的气浪将他额前的碎发吹得向后飞起。
推演记录：一阶火球术通过术法重构融合混沌灵纹，进化为三阶赤焰焚心，附带灵纹灼烧效果。图鉴的提示让他眼底发亮，指腹轻轻抚过跳动的火焰——没有反噬，没有灼痛，只有纯粹的掌控感顺着指尖涌进识海。
好手段。
阴恻恻的声音从炼器坊门口传来。
林昭迅速收起火球，转身时已换上副惊慌失措的表情。
但当他看清来者时，瞳孔猛地一缩——门口站着的灰袍人，右耳处有道蜈蚣似的疤痕，正是黑焰教大长老最器重的亲卫！
灰袍人抚着腰间的蛇形玉佩，目光在林昭掌心残留的赤焰纹路上游移：老瘸子说后巷来了个会治伤的，我还当是庸手...没想到能激活归元阵。他的指尖漫不经心地敲着门框，跟我去见尊者，他最喜欢...会玩术法的小老鼠。
林昭看着对方身后逐渐聚拢的黑影，喉咙动了动。
他能感觉到，远处有一道庞大的灵力波动正在逼近——那是化罡境大修士的威压，像块沉甸甸的磨盘压在头顶。
走啊？灰袍人不耐烦地扯他胳膊。
林昭任由对方拽着往前走，余光却瞥见墙角符纸被风掀起一张，露出下面用血写的小字：祭坛下有生路，焚天...要吃活人。
夜风突然转凉。
林昭望着前方逐渐亮起灯火的黑焰教主殿，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
他掌心的赤焰焚心还在发烫，像团烧不尽的火，将接下来的路照得明明灭灭。
而在主殿最高处的阁楼里，一道笼罩在黑焰中的身影放下酒盏。
他望着后巷方向跳动的赤芒，嘴角勾起一抹癫狂的笑：终于来了...我的术法重构者。
窗外的月光被乌云遮住，只余一点幽蓝的光，像极了王陵石门里涌出的那片混沌。
林昭被灰袍人拽着往前走时，靴底与青石板摩擦的声响格外清晰。
沿途守卫的目光比往日更锐利，腰间法器的灵光隐隐躁动，连空气里都浮着若有似无的硫磺味——这不是普通的戒备，更像一张蓄势待发的网。
“到了。”灰袍人停在一扇青铜门前，门上扭曲的火焰纹缝隙里渗出暗红的光。
门内腐臭的血味扑面而来，林昭垂眸扫过脚边半块带肉的指骨，指腹在术法袋上轻轻叩了两下——那里藏着刚推演的赤焰焚心。
“林小友。”
阴恻恻的声音从门内传来。
焚天尊者披着玄色道袍走出阴影，左眼蒙着的黑布渗出暗红血渍，露出的右眼里跳动着幽蓝鬼火。
他指尖转着枚血色玉珠，珠内隐约有魂魄在挣扎：“能激活混沌灵纹的术法重构者，百年才出一个。”
林昭后退半步，后背贴上冰凉的石壁。
他的目光扫过石坛四周的地面——三重阵纹如毒蛇盘绕：最外层困灵阵泛着青灰，中间锁魂阵渗着幽绿，最内层...他瞳孔骤缩，那是用活人血画的血脉抽取阵！
“你早知道我会来。”林昭的声音平稳得反常，右手悄悄按在术法袋上，“黑焰教残令，是你故意让商队带出来的饵。”
“聪明。”焚天尊者的黑布无风自动，“幽冥会的通缉令太吵，我替你清了他们的耳目。”他屈指一弹，血色玉珠撞在石坛上，“现在，该收利息了。”
地面的阵纹突然爆出血光。
林昭只觉脚下一沉，无数钢针刺入脚踝，灵力运转瞬间迟滞。
他试图召唤赤焰焚心，可火球刚凝出半团，便被阵纹吸得粉碎，连识海里的图鉴都发出刺耳鸣响。
“这是我用三百个术法师的血祭炼的‘九幽冥火阵’。”焚天尊者逼近，黑布下渗出的血滴在石坛上，“你的血脉里有混沌灵纹的共鸣，我要抽干它，重塑高阶术法！”
林昭的额头沁出冷汗。
他能清晰感觉到，有根无形的线正从心脏处被往外扯，每扯动一次，心口便像被撕开一道口子。
“图鉴，能破解吗？”他在识海默念。
“检测到血脉抽取阵，需混沌灵纹反向注入。当前灵识剩余30%，推演成功率47%。”
“赌了。”林昭咬碎舌尖，腥甜的血混着灵力喷在石坛上。
他闭眼引动图鉴，将赤焰焚心的灵纹逆序推入阵纹——这是他在佣兵生涯里养成的本能：越是绝境，越要把风险掰成两半。
“嗯？”焚天尊者的右眉挑起，“有点意思。”他抬手结印，石坛突然爆发出刺目红光，林昭的身体被钉在半空，喉间溢出鲜血。
“砰！”
一声闷响从头顶传来。
林昭睁眼，看见一道黑影破顶而入，手中铁剑直刺焚天尊者后心！
那是个面色苍白的道人，左眼戴着青铜面具，正是石壁血字的主人——幻影道人！
“叛徒！”焚天尊者旋身避开，黑布下的左眼赫然是个血洞，“你躲在地牢三十年，就为今天？”
“为了看你这疯子下地狱。”幻影道人反手掷出三枚破阵钉，精准钉入石坛四角的阵眼，“林昭，祭坛下有生路！顺着血纹走，阵眼在烈焰核心！”
林昭感觉束缚一松，借着幻影道人拖延的空隙，撞开密室侧墙的碎石。
他能听见身后传来法器碰撞的轰鸣，还有焚天尊者的怒吼：“杀了他！抽他的骨血！”
地下通道的石壁上，血纹像活物般蠕动，指引着方向。
林昭跑得肺叶生疼，直到看见前方出现一座由赤焰石堆砌的祭坛——中央的火池里，悬浮着九颗流转着混沌气息的灵珠，正是黑焰教的术法阵核心。
“检测到高阶术法阵核心，需注入重构术法摧毁。”图鉴的光屏展开，“建议融合‘火球术’与‘混沌灵纹’，生成‘爆炎核弹’。当前灵识足够，推演成功率92%。”
林昭深吸一口气，取出怀中最后三块火属性灵石。
他将灵石按在祭坛四周的凹槽里，指尖凝聚起金芒——那是万法共鸣提炼出的最纯粹火系灵力。
当金芒触到第一颗灵珠时，火球术的光粒在识海疯狂重组，原本圆滚的火焰表面裂开细密的纹路，像颗裹着赤金的小太阳。
“推演完成：一阶‘火球术’通过混沌灵纹重构，进化为九阶‘爆炎核弹’。效果：范围性灵能爆炸，摧毁半径五百丈内所有术法阵，附带‘灵脉灼烧’永久破坏。”
林昭将核弹按在火池中央。
九颗灵珠突然剧烈震颤，赤焰石祭坛发出垂死的呻吟。
他后退三步，看着核弹表面的纹路逐一亮起——先是赤金，然后是幽蓝，最后是混沌般的漆黑。
“轰——！”
爆炸声震得整座山都在摇晃。
林昭被气浪掀飞，撞在通道石壁上，却顾不得疼痛，只盯着火光中扭曲的术法阵核心——九颗灵珠像被捏碎的玻璃，碎片中迸射出刺目强光，将黑焰教的封印、祭坛、甚至地底的灵脉一并烧成灰烬。
“林昭！”
焚天尊者的怒吼穿透火海。
他浑身浴血，道袍被烧去半幅，仅剩的右眼几乎要瞪裂：“我要把你挫骨扬灰！”
林昭擦了擦嘴角的血，目光落在祭坛废墟里半块残破的玉简上。
古篆在火光中若隐若现：“万法之源，归于混沌。”他弯腰拾起，转身对从火海里冲来的幻影道人笑道：“帮我找个能安静推演术法的地方。”
“那边。”幻影道人指向山林深处，“黑焰教的暗哨早被我清了。”
话音未落，识海里的图鉴突然震动。
林昭眼前浮现出新的光屏，上面跳动着幽蓝的小点：“检测到新能量信号，来源：山林深处。能量等级：疑似通玄境术法残篇。”
远处，黑焰教总坛的烈焰照亮半边天。
林昭摸了摸怀中的玉简，又看了看识海里的爆炎核弹推演记录，嘴角勾起一抹淡笑。
他拍了拍幻影道人的肩，率先走进黑暗。
身后，焚天尊者的怒吼逐渐被风声吞没，只余火星噼啪，像是某种新纪元的序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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