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焰在身后舔舐着夜空，林昭的后背还火辣辣地疼。
他用袖子擦了擦额角的血，指腹触到怀中那半块玉简，粗糙的纹路硌得掌心发痒——方才火光里瞥见的万法之源，归于混沌八个古篆，此刻正随着他的心跳一下下撞着肋骨。
走这边。幻影道人的声音压得极低，他半边脸还沾着黑灰，道袍下的手臂有道深可见骨的灼伤，却仍保持着猫科动物般的轻盈，脚尖点过焦黑的灌木时，连一片碎叶都没碰响。
林昭注意到他的指尖泛着青，那是强行运转暗属性灵力的后遗症——这个黑焰教前护法为了清掉暗哨，怕是把压箱底的手段都使出来了。
等等。林昭突然停步。
夜风卷着焦土气息扑面而来，可他的鼻尖却捕捉到一缕若有若无的甜腥，像烧融的灵晶混着晨露。
他闭了闭眼，识海里的图鉴突然泛起涟漪，光屏上的幽蓝小点正以极缓的速度转动，西南方向，三十里。提示音比往常更清亮，尾音还带着点震颤，像是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宝贝。
幻影道人也顿住脚步，侧耳听了听四周的虫鸣——不知何时起，山林里的蝉噪全哑了，只剩下风穿林叶的沙沙声。灵纹波动。他扯了扯嘴角，灼伤的皮肤裂开细小血口，这山梁子底下埋着灵音宗的老底。
三百年前那场灭宗劫，他们把镇派典籍封在术法阵里，说是要追溯术法源头。
林昭的瞳孔微微收缩。
他想起方才在祭坛废墟里捡到的玉简，想起图鉴重构火球术时突然浮现的混沌纹路——灵音宗？
术法源头？
这几个词在他脑子里撞出火花，手指不自觉抚上眉心，那里正随着图鉴的震动发烫。
去看看。他说，声音比自己想象中更轻，像怕惊散了空气中那缕甜腥。
幻影道人没说话，只是抬手指了指左前方——那里有半截青石门框从野藤里探出来，石面上的云纹被苔藓啃得斑驳，却仍有暗金色的灵力在缝隙里流转，像极了某种被刻意封存的呼吸。
两人逼近石门时，林昭的靴底碾到了什么硬物。
他弯腰拾起，是块拇指大的碎玉，表面刻着螺旋状的灵纹，和图鉴里混沌灵纹的残图有七分相似。果然。他低笑一声，掌心腾起赤金火焰——那是用爆炎核弹推演记录里提炼出的火系灵力，比寻常火属性灵能多了几分锐度，像把淬了灵识的刀。
当火焰触到石门左侧的云纹时，整座山都轻颤了一下。
野藤突然蜷曲着退开，石缝里渗出幽蓝灵光，在门楣上勾勒出完整的术法阵图。
林昭看着那些流转的纹路，突然想起黑焰教祭坛被摧毁前的扭曲——原来高阶术法阵的核心，竟是这样的对称与精密？
咔——
石门发出年久失修的呻吟，缓缓向两侧退去。
扑面而来的不是霉味，而是某种清冽的木樨香，混着若有若无的灵力嗡鸣。
林昭眯眼望去，只见正中央的石台上悬浮着一枚鸽蛋大小的灵晶，表面布满蛛网般的裂痕，却仍在往四周散着淡紫色的光。
检测到术法回溯信息残留。图鉴的光屏突然铺满整个识海，该灵晶记录有上古术法起源推演日志，是否读取？
林昭的喉结动了动。
他想起十年前在边境小镇第一次见到术法时的震撼，想起被高阶修士随手碾碎的佣兵同伴，想起黑焰教祭坛下那些被灵脉灼烧折磨的凡人——术法停滞期，术法等级固化，这些压在所有低阶修者头顶的大山，此刻正随着灵晶的紫光在他眼前摇晃。
幻影道人不知何时站到了他身侧，伤臂上的血珠滴在青石板上，发出极轻的啪。小心灵晶反噬。他说，声音里带着点他自己都没察觉的郑重，灵音宗的人...当年就是为了这个疯的。
林昭转头看他。
火光在幻影道人的眼底跳动，像两簇将熄的烛火。
他忽然笑了，露出点白牙——那是他当佣兵时养成的习惯，越是危险的时刻，越要让对手看见自己的底气。
反噬？他伸手按向灵晶，指尖的赤金火焰与紫光相撞，溅起细碎的星芒，我有图鉴。
识海里的光屏骤然亮起，读取确认四个大字在幽蓝背景上灼目得刺眼。
林昭感觉有冰凉的信息流顺着眉心窜入识海，像无数细小的针在脑仁里跳舞——但他没躲，甚至微微前倾了身子，眼底的光比灵晶更亮。
山风卷着木樨香从石门灌进来，吹得林昭的碎发乱颤。
他听见幻影道人在身后低咒了一句什么，却充耳不闻。
此刻他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识海里翻涌的信息上，那些晦涩的古篆、残缺的术法图谱、还有若隐若现的混沌本源四个字，正像潮水般漫过他的意识。
林昭。幻影道人的声音突然紧绷，后面——
但林昭已经不需要听了。
他望着灵晶上突然浮现的新纹路，望着图鉴光屏上术法回溯功能已激活的提示，望着自己掌心不知何时凝聚的、流转着混沌色的光团——那是比爆炎核弹更让他心跳加速的东西。
他轻轻呼出一口气，将手掌按在灵晶上。
读。
信息流如千万把冰锥刺穿识海时，林昭的膝盖重重磕在青石板上。
他咬着牙，舌尖尝到铁锈味——方才那口血是咬碎了唇瓣渗出来的。
但这点痛算什么？
此刻他的识海里正翻涌着三千年前的画面：
青铜巨鼎悬浮在星穹之下，十二位白袍老者围着鼎台结印，鼎中混沌雾气凝成的术法光团突然剧烈震颤。
为首者的法袍被气浪掀得猎猎作响，他嘶声喊着稳住灵纹锚点，可下一秒光团就炸成了黑色漩涡。
混沌裂变......林昭喉咙发紧。
画面里，无数高阶术法图谱在漩涡中被撕成碎片，像被暴雨打落的纸鸢；原本连通各大陆的术法共鸣网络突然断裂，最顶尖的化罡境修士在半空呕血坠地——那是他在边境小镇听说过的术法大崩解，却从未想过竟藏着这样的阴谋。
他们说这是天道演化的必然！林昭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十年前那个暴雨夜突然浮现在眼前：他背着濒死的老佣兵队长逃进破庙，队长指着天边陨落的术法灵光，喘着气说世道要变了。
原来哪是什么天道，是那群站在云端的大人，用千万修者的前程当赌注，换自己研究混沌本源的机会！
林昭！幻影道人的手突然扣住他后颈。
这前护法的掌心滚烫，灼伤的伤口还在渗血，却像块烧红的烙铁般烫得林昭一个激灵。焚天那老东西的气息！幻影道人侧耳贴向洞壁，喉结剧烈滚动，他在三十里外撕裂了一片树林——灵晶的波动暴露了位置！
林昭的瞳孔骤缩。
他能清晰感知到那道气息：暴虐、贪婪，像头嗅到血腥味的恶狼。
黑焰教主被幽冥会控制后，对高阶术法的渴求几乎成了执念，之前在祭坛时为了抢他推演的爆炎核弹，连教中护法都杀了三个。
收灵晶！幻影道人扯着他往洞深处跑，伤臂的血珠甩在地上，他现在是化罡九重，我们连他一击都接不住！
林昭反手攥住灵晶。
指尖刚触到那冰凉的表面，识海里的图鉴突然弹出淡蓝光幕：检测到外来灵识扫描，是否启动术法伪装？
可将当前全系灵力特征临时转化为任意属性，持续时间：三刻钟。
是！林昭在心底低吼。
蓝光如活物般窜入四肢百骸，他分明看见自己掌心的赤金火焰褪成了淡蓝，连呼吸间的灵力波动都带上了水属性特有的湿润感。
幻影道人猛地转头看他，眼底闪过惊讶——这个总把不做无把握之事挂在嘴边的佣兵，此刻眼里烧着他从未见过的火。
跟我来。林昭拽着幻影道人钻进石壁的裂隙。
两人挤过仅容一人的窄缝时，洞外突然传来轰然巨响——是焚天尊者的掌风掀飞了石门。
林昭能听见那老东西的咆哮：灵晶的波动明明在这！
是谁？
给本尊滚出来！
幻影道人捂住他的嘴。
两人紧贴着石壁，听着那道恐怖的气息在洞内横冲直撞。
石屑不断簌簌落下，砸在林昭后颈，他却盯着识海里的图鉴界面——伪装进度条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每过一秒都让他心跳快一分。
噗——
洞外突然传来瓷器碎裂的轻响。
林昭耳力极佳，听出那是焚天尊者捏碎了什么灵玉。幽冥会的传讯符。幻影道人贴着他耳朵低语，温热的吐息里带着血锈味，他要回黑焰山复命了。
果然，那道暴虐的气息如潮水般退去。
林昭数到第十七个呼吸，确认四周再无灵力波动，才松开攥得发麻的拳头。
灵晶还在掌心，表面的裂痕似乎更细了些，淡紫色的光却比之前更亮。
术法停滞......并非自然演化，而是人为封印。林昭望着灵晶，声音轻得像怕惊醒什么。
他想起图鉴里刚解锁的术法回溯功能，想起那些被撕毁的高阶术法残篇——原来不是没有新术法，是有人把它们锁进了历史的尘埃里。
该走了。幻影道人扯了扯他衣袖，黑焰教的暗桩三日后会来这片山林巡查。他顿了顿，又补了句，你刚才用的伪装术......有点像我在幽冥会典籍里见过的千面幻灵诀，但更干净，没那股子阴诡气。
林昭没接话。
他盯着识海里突然亮起的新提示：下一目标：王都术法联盟核心藏书阁。
建议伪装身份：低阶水系术师。
山风从裂隙钻进来，卷着木樨香掠过他发梢。
林昭摸了摸腰间的佣兵短刀——那是他十岁时在边境小镇用第一笔护镖钱买的，刀鞘上的铜钉早被磨得发亮。
现在，这把刀或许要陪着他，去掀翻那些大人精心维持了三千年的棋局。
走。他对幻影道人笑了笑，掌心的灵晶突然泛起微光，在两人脚边投下细碎的紫斑，先去最近的水属性灵脉。
我需要......彻底变成一个水系术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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