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而来一股妖风,卷着落叶,在地上打旋儿。
邀请者老头半包围式发型随风凌乱。头顶锃光瓦亮,丝丝缕缕从额角蔓延飘荡,如群魔乱舞。
老头儿逐渐鬼迷日眼,即使有无框眼镜加持,本就不多的儒雅气质仍然被风吹得七零八碎,更加抽象。
赵时祺仿佛眼见了一场大金链子水上漂的尴尬行为艺术。
邀请者老头儿果断撤回一个邀请,毕竟还要看路。
头发挡眼睛了,看不清楚。
他正费力扒拉缠绕在眼镜腿上的头发,忽然背后一个凉凉的力道,老头一个趔趄。
赵时祺嗖地扑过去,扶住。
真狠啊!
看来老醋精发威了。
“老赵,你啥时候腿脚这么利索了?!我的天,你刚刚跟风驰电掣一样,晃得老子都看出重影了!”
“那你该挂号去看看眼科了。”
赵时祺看向远处的华尔兹老头儿,感觉对方周身都散发着浓浓的山西老陈醋气息,生人勿近。
祝无恙那个呆头肥看来也不是痴肥啊,还是有些玲珑心思的。
他说的没错,这些寂寞的老同志,对爱豆的狂热一点儿也不比新生代逊色。
那股子深沉的醋劲儿,汹涌肆意。
不会不单单是爱豆吧?难道是爱侣?!
那这个故事的年头儿看来两斤瓜子是远远不够。
走!
去会会他。
“你等我一会儿,我过去有点事。”
“你有啥事儿啊,大哥?刚刚买单多给钱了?”
“在这里等我。”赵时祺面无表情回复。
祝无恙懂了,这是附近又有“东西”了。
他闭嘴。
但他心里的小嘴依然不休不止地自我唠嗑儿:这娃儿自从前些天发了那场高烧之后,就变得有些神叨叨的。他说他看到听到关于绣花鞋的故事,说实话这种玄之又玄的故事我是一根头发丝儿都不信;但是是他,是他说的,我就信!从小到大,我连我爸我妈我都觉着他们会忽悠我,但他赵时祺,我100个信!所以我连问都不问就愿意陪他去盗墓……噢不!挖坟……不对!是送绣花鞋回归宿……
赵时祺可没心思琢磨祝无恙内心小剧场这些独白,他大刀阔斧地径直走向华尔兹。
“您好呀,您在等苏老师?”
赵时祺已经慢慢适应了用心交流,不必开口。
华尔兹老头侧身转过来,惊讶地看着他:“你能看到我?!”
“嗯。”
“你从一开始到广场就看到我?”
“是的。”
“那么,你也认识苏老师?”
“不认识。”赵时祺如实回答:“但我感觉到你爱慕她。”
“你是怎么感觉出来的?”
“我看到那个老先生邀请苏老师跳舞时,你生气了……”
“唉……惭愧,惭愧!”华尔兹老头儿微微颔首,将羞赧压下。
“人之常情,理解。”
赵时祺感觉像个成年人一样去沟通,似乎自己也成熟一点;在他人久远的故事中,仿佛也跟着活了几辈子。
“可以冒昧地问您一个问题吗?”
赵时祺做好了被拒绝的心理准备。
“问吧。”
“您和苏老师是?”
“青梅竹马,阴差阳错,擦肩而过,棒打鸳鸯,生死之别。”
他一边说,一边侧过头,远远望着人群中闪闪发光的苏老师,深情无比。
短短二十个字,赵时祺却从里面听尽了老先生和苏老师的一生。
虽不知其间细节,依然五味杂陈。
我流眼泪了?!
赵时祺伸手摸了一下脸,惊到了,啥时候这么善感多愁?
嗳?头上也有,手上也有……
哦,下雨了。
雨越下越大,广场上,跳舞的人们纷纷四散,苏老师在几位老少女的护送下离开。
赵时祺以手护头,准备撤离。
“哎,小伙子!”华尔兹欲言又止。
“嗯,我知道,您想约我继续聊是吧?明晚吧,还是这个时间这个地方。OK?”
“OK!”华尔兹优雅回应,比了个手势。
嗬!可以啊,果然是有腔调的人。
“那明晚见。”
“好的,小伙子!不见不散。”
隔着万千雨滴水雾帘幕,华尔兹老先生目光追随,相送相护;送那和祝无恙勾搭狂奔的赵时祺,护那转身上车的苏老师。
雨,总是在一生之中淅淅沥沥。
只可遇见。
不可停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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