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时祺,你昨晚在广场上究竟看到啥了?”
祝无恙嗦着粉,漫不经心地探听虚实。
“一个跳华尔兹的孤独老头儿”,赵时祺也嗦着粉,头都没抬。
本来不想说的,想想告诉祝胖子也好,省得他自己脑补,还不知会互想些啥给帮倒忙。
“他应该是爱慕那个苏老师。”
赵时祺补充道。
“噢?!”
祝无恙猛地抬头,来了精神。
“他俩之间都有啥故事?哇噻!不会是老年版的《人鬼情未了》吧?”
“吃你的粉吧!”
赵时祺从祝无恙碗里劫了一大块卤牛肉,一边大嚼一边补充:“昨晚不是突然下雨了嘛,他们的故事了还没开聊呢,约了今晚过去。”
“带上我哈。”祝无恙谄媚地给赵时祺又进贡了一片牛肉。
大吃一顿之后,俩货游荡在晌午的街头,纯正的街溜子本溜。俩人东逛逛,西瞧瞧,溜溜达达消食。
“快看!苏老师!”
祝无恙猛拍了一下赵时祺的肩膀,在突如其来的震荡中,赵时祺看清了迎面过来的那道纤细身影。
一根白玉簪绾着蓬松的银发丸子头,宽松的蓝色牛仔裤,浅奶油黄短袖针织衫,烟紫色玉石项链,七月骄阳之下,有着不逊于骄阳的青春和明媚。
没错!
就是青春,明媚。
赵时祺从来没想到过,竟然在一位老媪身上能感受到青春和明媚的气息,如此浑然天成,质朴纯粹。
你依然能看到她面容上毫不遮掩的皱纹,你也能看到她的肌肤被岁月侵袭呈现晦暗和枯萎,但是你就是能感受到她那如野草般柔韧的生命力,在平静中蕴藏着澎湃的鲜活。
“啊!”
一个小屁孩儿骑着小自行车歪歪扭扭在路边,一个不小心从后面擦身撞到了苏老师。
苏老师扑倒在地,手撑在地面,膝盖跪在地上,粗粝的麻石让摩擦力具象化,破皮渗血之下是火辣辣的刺痛。
苏老师吃痛,眉头紧皱,努力想爬起,膝盖的疼痛和无力使得她的尝试并不成功。
赵时祺和祝无恙几乎同一秒奔出去,不约而同。
赵时祺小心翼翼扶起苏老师。
祝无恙以肉身堵小自行车,镇住小屁孩儿。
“对不起,奶奶!我不是故意的……”
小屁孩儿眼睛里全是惶恐,声音发颤,几欲哭出声来。
“你怎么骑车的?撞伤奶奶了!等你的家长来!”
祝无恙威慑力十足。
“算了,他还是小孩子,也不是故意的。让他走吧,不用为难他。”
苏老师为小屁孩儿开脱,声音好温柔,忍着痛。
“我没事,谢谢你们。”
赵时祺给祝无恙使个眼色,意思是放了那小屁孩儿。
“就不等这小孩儿家长来……”
赵时祺追加一个低温眼神,祝无恙把后面的话咽下去了。
松手。
小屁孩儿再说了一声“对不起,奶奶!”,然后重新骑上小自行车,使出旋风腿,狂蹬而去。
“嗨!嗨!这小屁孩儿跑路起来轻车熟路啊!”
苏老师看着祝无恙,无奈地笑笑。
赵时祺看到她牛仔裤膝盖处磨破的痕迹,还有手掌破皮渗血,落落大方地说:“苏老师,您受伤了,我们送您回家。”
“你知道我姓苏?”
瞪大的眼睛,有意外,还有一点点天真。
“是的,昨晚我们经过广场,看到那些跳广场的奶奶爷爷都叫您‘苏老师’,就记住了。”
“噢,这样啊,那还真是有缘分。”苏老师浅浅笑着,清清淡淡的眼神温柔极了,像和风细雨的三月里满树满树的杏花。
“不过,还真不用,我家就在附近,很近的,不用再麻烦你们。你们刚刚帮我,已经很感谢了!”
苏老师拒绝了他们的好意,她觉得让人家送回家的话实在是太麻烦人家了。
她是个极度自强的人,自强到近乎有着一种变态的自尊心。
她曾对多舛的命运有过不甘和搏斗,终归她是摔到泥泞里的花朵。
她臣服,亦从未改变。
此刻,她想证明自己可以,自己不用他人帮助,于是咬着牙急于迈步,却在一个趔趄中败下阵来。
毕竟,岁月不饶人。
她已经不是那个扑冰河救人、打马向草原的小姑娘了。
“走吧,我们送您回家。”
赵时祺伸手轻轻搀扶着她,她竟难以拒绝。
说不清什么原因,他的声音仿佛有着某种不容拒绝的力量。
坚定,沉静,温暖。
他虽年少,却慈悲似渡人万千。
苏老师安心下来。
一行三人在缓慢的速度中,走过这条长街,拐进一条窄巷,进入一栋有些年份的旧住宅楼,拾阶而上,在五楼的一个门口,开门。
“啪!”
一记清脆的耳光打在苏老师脸上。
一个眼神直勾勾的中年男人戳在门口,高大,诡异,似怨似怒,口中喃喃念叨:“饿!饿!好饿!”
失魂一般,噬魂一般。
赵时祺和祝无恙感觉心猛的收紧,收紧,无比窒息。
悲伤,但很无力。
欢迎来到苏老师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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