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花鞋在迷雾中徐徐探步,赵时祺紧闭双目,感受到离他越来越近,身体的寒意也越来越重。
轻微地有些哆嗦。
“你是谁?!”
他问,依然发不出声,在脑海里传送。
“唉……”
绣花鞋脚步一顿,一声叹息。
“我是下山路旁那座孤坟的主人。”
转瞬间,绣花鞋走出了迷雾,来到他床边。桃粉色莲步轻移,水绿的浅紫滚边袄裙随着脚步频频掀动,如风过涟漪,姿态万千。
赵时祺的探求自下而上,终于对上一张如荔枝般水润的脸庞。
清丽的轮廓流畅,鼻梁秀挺,唇若柔软花瓣,一双秋水泫然欲滴。
是个美人。
赵时祺感觉整个人有些僵滞,一时难以将“墓主”这个词和眼前这个美人对上号,小心翼翼抛出疑问:“所以你真的不是……”
“嗯,不是活人。”声音软软柔柔,十分悦耳。
“冒昧问一句,‘皇清待诰’那位墓主和你有关联,是吗?”
伊一怔,继而莞尔一笑:“他是我同乡,我俩自小两家交好,也曾许下娃娃亲,只待来日结为秦晋之好。”
背后的迷雾似呈淡淡粉色,那是回忆的颜色。
“可惜,天不遂人愿。他奔赴参考科举之后,我们两家先后遭遇了变故。先是家父经商被奸人算计无奈破产,后是他家被邻家突发大火牵累,导致家宅毁于一旦,双亲也在大火中殒命。”
赵时祺闭目听着,观想中,迷雾不知什么时候成了深幽的暗蓝色,像是来自地狱的火焰,透着冰冰冷冷的狂热。
“我们在当地无亲无戚,唯有与他家相亲相爱,无奈我们一家人只能远赴他乡,想着投靠远方的亲戚。父母年迈身体衰老,从未如此辛苦艰难,路上各种颠沛流离,不多久双双病倒。父亲辛苦一生挣下的家业烟消云散,身心备受打击,咽不下这口气,终是在一个夜里一时想不开,悄悄背着我们投了水自尽;母亲悲愤交加,没撑多久也撒手人寰了……短短几天,才刚刚启程,我就痛失两位至亲,已是孤身一人。”
伊悲悲切切的讲述着,荔枝般清透的脸上清泪两行,楚楚动人。
赵时祺听着遭遇,十分同情,丝毫没有平日咋咋呼呼假模假式的不正经,端方如君子。
“后来呢?你独自一人如何生存?他呢?后来鲸鱼如何?”
伊似被戳到痛处了,泪花盈盈:“为了拿银子好生安葬父母,不得已,在当地一个大户人家做丫鬟。有天夜里老爷对我图谋不轨,我誓死不从,被毒打一顿,在太太的怂恿下,我被卖进……窑子里……”
赵时祺“看”到迷雾的颜色愈来愈深,几乎要把周围的黑暗吞噬。
她抽泣了一会儿,深呼吸几口,准备要把故事收尾:“他考中之后才知家中变故,后来辗转找到我,替我赎身。虽重获自由,但我早已不干净,深知不能辜负他的恩情,亦不能沾染污浊给他。”
她苦笑一下:“娃娃亲遭遇此等不堪,他自然也未敢提迎娶,不过他是良善之人,承诺于我一生关照善待,但我又岂能甘心拖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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