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古西,心之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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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弃雪山隐室。

苍负雪抛开胡思,竭力将展演旧事的面纱撕碎,伫立在现实间深思。

他动着手取柴,将灶底加满。眼见微醺欲灭的火烛逐渐烧热,左右攀附,炊烟也随之而来。

其火烛攀似滴晶莹的泪珠,不竭散出明亮热烈的光,照射灶前苍负雪的愁容。

听其噼里啪啦的声响,更似远客欲来,笑而迎之。

苍负雪在想什么?在想怎么办。戍子颖如今虚弱不堪,身似垂柳,即是远行,又能去何处,又能做些什么。

他怕自己一不留神,又造成悲剧。

他内疚地思忖着,愧疚的情绪再次如山泉喷涌,后急急靠近自己、将自己完全吞噬。

最后助她脱离的,是戍子颖的声音。

“啊!”

屋室内倏然传出一阵凄惨的尖叫声,苍负雪立刻回神,神色紧张地起身冲进屋室。

门被重重甩开,发出咿呀的叫声。

苍负雪全然不顾,直冲床榻。待细致看清,映入眼帘的却是戍子颖安好。

她柔美地坐在床榻上,怀里尚抱着一条青蛇,虚惊一场。

她笑着,苍负雪才放了心。

几日后,苍负雪收拾好简单的包裹,扶着戍子颖下山。

他们步履缓慢,终于到山腰,二人歇步。苍负雪敏锐敲出戍子颖惆然之色。

他担忧问道:“你有何不适?若后日夜兼程,若觉不适,可叫我。”

戍子颖带着沉重的喘息,好容易平复下来,却并未回答,其愁容不改。

“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对我说?”苍负雪掂量一二,终于指明猜疑。

戍子颖难受抿了抿唇,沉重点头。

“那小青蛇是东院……”

“我知道,烙狱主亦送了蝶来,看来如今时日,他们倒与我一般清闲了。”苍负雪略带打趣的口吻说。

“所以你是怎么想的?”戍子颖郑重地问。

“我别无他想。你怎么想,我就怎么做。”

“可,我要是选择去呢?”

“我拦得住一条小青蛇,却不愿拦住你的本心。你不回去,于我便是幸福。可若此次你要回去,我必为你破除一切阻碍。”

“谢谢,我不想骗你。我已是死过一次的人,自然懂得惜命。可我谋受舞娘算计,失的这身血,不能不讨。”

“嗯。”

“况且,上官小姐……”戍子颖小声说。“你想替我找真相。”苍负雪简约回答,他盯着戍子颖,戍子颖只用那双明眸回应他。

“我想,替我们。”

言后,苍负雪不回答,只轻捏着戍子颖的肩,让貂绒皮衣将她的肌肤裹得更严实。

随后,二人便去了东院。

狱士瞧见他们,快速禀报,烙行渊迈着大步出来,迎接二人。

他带着激动的心情,颤抖地开口:“你们终于来了,我等你们太久了。”

“来了。”

“这下,她便要现身了。”烙行渊感慨着。

只瞧苍负雪在一旁扶着戍子颖,严肃开口:“烙狱主,我们收整一二,不日便可出发。”

“好。”

“另外有一事情,想问烙狱主,我近日纵身梦魇之中,脑海总要浮现一个字,土虚而为墟,这墟到底是何来历?”

“墟?雪角怎会梦到?”烙行渊好奇地问。

“我不知,烙狱主可否知晓?”苍负雪态度坚决地问。

“我倒是知晓一二。”

“请狱主赐教。”

“墟,乃现世不存在的神,尊为墟神。旧为远西之地的百沌之主,其与族人生活在远西之地,和睦昭昭,后经山海变迁,地域缺水而成沙漠。

族人搬离,人迹罕至,后至空无。沙尘害人,久为不入、禁入之地。

后为保世内人身安全,墟神又带领族人修白仓门抵挡风沙,以保内陆平安。

当世之人从未进入,故以为其暗藏玄机,实毫无根据。只远西之地,现有千古沙尘,淹没其路,已不可入。”

“原来如此,那墟神何以流传至今?”

“墟神以墟术流传,前阴书有所记载,墟术为动人心神之术,其实就是创造人的心魔,扰乱人的意志。”

“如此刁钻?涉人心神,可是无孔不入。”戍子颖接上话,面露担心。

“是啊,正因其法刁钻,心魔凶悍,现世几乎不存在。故雪角问起,我才有所回忆,不然,也是将此些事情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烙行渊脉脉说完,苍负雪却面色凝重,不由怀疑起来,“可是我觉得,他已经出现了。”

“怎么说?”烙行渊心一颤,脸上的怀疑却有些不真实,戍子颖在旁看得清明。

“他好像在我身体里,久久赶不走。”苍负雪在心中作答,无人听到。只听烙行渊深深叹气,情绪万分复杂。

烙行渊也有所隐瞒,但他不能坦诚相告。

因为他知晓烙煜在妍庄的调查结果,那墟像现身妍洞,控制傀儡死士,如今又与苍负雪扯上关系,其间尽是复杂。

戍子颖在一旁久久不说话,唇齿却出奇发白,全身像火烧一般发着烫,她不觉地紧紧握住苍负雪的手。

苍负雪察觉异样,发现她是受寒,便赶忙扶她去偏室休憩。

路上,戍子颖告诉苍负雪,烙行渊或许早已知晓墟神一事,只瞒着他,可能事情很严重。

二人心照不宣。

“你觉得烙煜可知晓此事?”

“知晓,但依照他的性子,他决然不会告诉我们。”

“那依你的性子,墟神涉心神这么大的事情,你都没有告诉我。”

“对不起,以后不会了。”

“我帮你制些药吧,平稳心神。”

“好。”

“苍负雪,我还没问你,你身上的云树,你如何处理的?这一年,他好像没有怎么影响你。”

“你是不是为了照顾我,强忍着痛,任它把你痛死?害,也怪我。”戍子颖深深叹了一口气。

“可你莫因为我怪罪云娘,云娘知晓情义,抛却她助舞娘是为救你,在我命悬一线之际,救我,亦是弥足珍贵。”

她之意,是实事求是,亦是想帮助苍负雪打开心结,若心结一直在,他便真会被墟吞噬,助长心魔。

“我不会离开你,你别多想,况如今我已找到了巧妙之法,你不用担心。”

“什么办法?”戍子颖好奇地问。

“保密。”苍负雪落下话,陷入沉思。他当然不敢承认,自己的办法是拔掉云树。

一年里,每月至月圆之日,云树遭逢暴风雪,摇坠,到疼痛难忍之时,他便躲去弃雪山顶,拔掉云树其中一枝,以缓解情绪。

如今云树拔掉十二枝,尚有主干与四枝,日常不会影响他,可他意识到,自己忘记的东西愈多,梦魇也越来越深。

直到近日,脑中反复浮出“墟”一字,纠缠不懈,翻动他的愧疚、仇恨和不堪。

“你会有事吗?”戍子颖问。

“你不会有事。”苍负雪肯定地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