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风雪夜,不归人(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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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故人

梓涵回来后,三人也并没有恢复开始时候的畅谈,梓涵似乎总有什么心事,羞答答的不爱说话,付青山本就不善言谈,更是与黄先生话不投机,黄先生也似乎在琢磨着什么,不怎么说话了。

付青山微闭着双眼,似乎打算要睡了,黄先生突然起身道:“篝火快要熄灭了,我去找点柴火。”说着便出去了。

屋子里又剩下两个人了,付青山和梓涵隔着篝火对视着,火光的掩映下,那张漂亮的脸蛋逐渐褪去了心事和哀伤,变得开朗和纯真。

那张纯真的脸庞叫李明月,她出生在辽西市弯垄地乡梨树沟的一个种地人家,同村的男孩名叫付青山,是她小时候的玩伴。

他们除了是发小,还是小学同学,初中同学,高中同学,甚至是大学同学。

青梅竹马的经历奠定了深厚的感情基础,在高中毕业那一年,他们恋爱了,整整四年,是他们人生中最快乐的时光。

毕业之后的他们都入职了著名的互联网公司小谷科技,虽然刚刚毕业,经济基础还不稳固,但两个人都有工作,所有人都认为,他们会越来越好的,甚至他们也开始准备结婚了。

然而,转折还是发生了,而这改变了两个人的命运。

辽西市的黄氏集团是小谷科技的合作伙伴之一,在一次商务会谈中,李明月认识了黄氏集团的少掌门黄宇轩,而后,在和黄宇轩的几次单独会面中,李明月被黄氏集团高额的工资打动了,李明月决定跳槽到黄氏集团。

家里人反对,朋友们反对,付青山更不同意,而且付青山早就知道黄宇轩是个花花公子,但是没人能阻止的了李明月的决定,她还是去了黄氏集团。

接下来,电视剧里的一幕出现了,一样的画面,一样的情景,甚至连台词都一样,分手的时候,李明月哭着向付青山吐露心声:“我们能把生活过的更好,为什么不去追求?我爱你,你爱我,但是我们拿什么支撑起那些梦想?就算我不要车子,不要房子,可是我该怎么向我的家人交代?难道你也忍心看着我吃苦受穷吗?”

电视剧诚不欺我,但现实却这般的痛。一句句像刀一样割在付青山的心上,尤其是那句“难道你也忍心让我跟你吃苦受穷吗?”让他彻底破防。

李明月决然的离开了,留给付青山的只有一个无情的背影。

李明月不久就和黄宇轩在一起了,升职加薪一路顺风顺水,后来还辞掉了工作,做起了家庭主妇,生活富足。

也许她没做错,甚至付青山也开始这样觉得,她只是选择了那个最好的选项,功利最大化。

当李明月离开之后,付青山不久也在小谷科技离了职,而后考了编制,就来到了老围山当护林员,万般豪华随他去,唯有青山伴余生。

不知不觉,付青山已经在老围山待了十年,直到这个暴风雪的夜晚,他遇到了十年前的故人,其实,从她进屋的那一刻,他就认出了她,只不过她改了名字,不叫李明月,而是叫梓涵了。这让他有了些许的怀疑,毕竟那眼神已完全不是十年前的那般清澈有光,但在和黄宇轩的谈话中,他认出了他们。

同样,在他递给她热水的那一瞬,她也认出了他,只是那沧桑的面孔添了许多历经风雪之后的坚韧与成熟。

现在,屋中只有他们两个人——青梅竹马的李明月和付青山。

李明月隔着火光流下了眼泪,“青山,救救我,他是个疯子,黄老爷子因为行贿被抓了,他就开始每天折磨我,这样的日子我受够了。”

“你嫁给了他,就该和他好好过日子。”

李明月开始抽泣,“他不把我当人,就在今天,他让我光着身子在雪地里爬,要不是赶上暴风雪,还不知道他会怎么折磨我……他现在只会干些非法的买卖,盗墓,杀人,给官员行贿……”

李明月哀求道:“现在,黄氏集团可能也要被立案侦查了,我不想再过这样的日子了。救救我,青山……刚刚我看他的表情,可能已经认出你了,等他回来,你们难免会有争执,他是个少爷,没什么力气,你直接把他赶走,我再也不要回到他的身边了。”

付青山听着怨妇的絮叨,一言不发,凝神注视着篝火,火苗噼噼啪啪把朽木烧成灰烬,鲜红的火焰映红了付青山的双眸。

4离去

“柴火回来喽!”黄宇轩破门而入。手里拿的并不是柴火,而是一把粗糙的土弓箭,一根拇指粗的树枝弯曲成弓,用绳子绑住两头,而且利用这段时间,他已经做了三支“利箭”,虽是木枝,但尖尖的头儿足以扎进血肉。

“你没去捡柴火?”李明月和付青山同时疑问。他们谁都没想到,黄宇轩竟然借口找柴火的时间去做了武器。

“呵呵呵,捡柴火给你们火化吗?”黄宇轩把弓箭对准了付青山的喉咙。

付青山正言喝道:“黄宇轩,你可知你在杀人?”

黄宇轩不屑,“杀人?老子杀的人多了,我们公司的左会计一直说要揭发我,昨天就被我推下山崖,你管得着吗?今天,你也跟着作伴去吧!到那个世界去守护你的山林吧!”

付青山死死盯着黄宇轩的手腕,只要后者敢动,他也有机会拼命。

气愤紧张到了极致,甚至隐约可以听到心跳声。

剑拔弩张之际,突然一声巨响,黑暗之中一阵强光闪过,巨响险些震聋三人的双耳,强光险些晃瞎他们的双眼。

“谁在开枪?”

没错,是枪声!

木屋之中的黑暗里站起来一个姽婳的身姿,待从黑暗中走出来,竟是个标致的姑娘,姑娘明眸皓齿,脸蛋精致,只是那手里却端着一把双筒猎枪,枪口还冒着烟,残留的火药味弥漫在窄小的空间里。

姑娘出来的那一刻,三个人全都被震慑住了,付青山万万没想到这间破旧的木屋竟然早就有人在里面,而正在嚣张的黄宇轩面对真家伙时也变得怂了。

姑娘怒道:“你们在我家里争斗,可否问过我的同意!”

付青山道:“抱歉啊,姑娘,我不知道你家里有人,我以为这间木屋……”

姑娘道:“我叫姽娃,这是我家,你们都给我滚!”

黄宇轩道:“美女,小妹妹,你看现在外边这么黑,还下着暴风雪,要不这样,你让我们借宿一晚,我给你钱!”说着就要从包里掏钱。

姑娘看了看黄宇轩,又看了看付青山,然后用枪筒指着二人说道:“你们两个只能留下来一个。”黑洞洞的枪口让人胆寒。

黄宇轩拉过李明月道:“小妹妹,那肯定应该我们留下啊,你嫂子感冒了,她身体不好,不能走。”

正说话时,李明月恰巧也咳嗽了几声,但是李明月却偷偷看向了付青山,眼睛仿佛在说“你快争啊!”付青山并没有说话,李明月更急了,眼泪都快掉出来了,她终于忍不住,道:“十年前你不争,现在你还是这么不争气吗!”

“你给我住嘴!”黄宇轩听到李明月对付青山的话,生气地将李明月拽倒在地。

这话仿佛刺激了付青山,他开口说道:“是我先进来的,凡事得讲先来后到……”

“不行——”黄宇轩还想说什么,但被黑洞洞的枪口压制着闭上了嘴巴。

姽娃道:“好,那就这么定了,你可以留宿,你必须走!”她用枪口先后指了指付青山和黄宇轩。而这样的决定似乎也默认了李明月也是可以留下来的。

但是黄宇轩并不会就此罢休,他拿过自己的背包,“哗啦”一声撕开拉链,向姽娃展示,“好妹妹,你看,我这里有许多宝贝,至少价值千万,足可以把整个老围山买下来了,这些都给你,别赶我走,我一定老老实实待到天亮——”

“滚!”姽娃丝毫不在意那些财宝,只是淡淡地说了一个滚字,可怕的威压震慑全场。

黄宇轩又对付青山道:“大哥,我错了,十年前我就错了,我不该拐你的女人,我不该玩弄她,这些钱,这些宝物都给你,你身体强壮,对山里还熟悉,你一定能走出去的,大哥,这样的天气,我出去就得死啊,拜托了。”

付青山神情凝重,一言不发。

黄宇轩一把拉过李明月,有点不甘地说道:“大哥,我知道她曾经是你的女人,你想要都给你,你可以带她走。好不好?”他似乎已经用着有点哀求的语气说了。

李明月再也忍受不了了,“黄宇轩,你混蛋,当年你用花言巧语骗我,用金钱物质蛊惑我,你不是人!你快点滚,没用的东西!”

付青山满脸苦笑,眼角的皱纹中闪过一丝悲悯和忧伤,他镇静了一下情绪,指着地上的包,说:“这个给我!她——”付青山指了指李明月,“我不要了,有了这些财物,我就可以有许多女人。”

黄宇轩喜出望外,“大哥爽快人!大哥喜欢也可以把她带走。”

付青山道:“不了,你把这些宝贝给了我,就当我把她送给你了。”

黄宇轩笑道:“呵呵,好,成交!”

李明月听到他们把自己送来送去,就像个物品一样,毫无尊严,呆呆的看着付青山,眼神中写满了绝望。

付青山捡起背包,拿好自己的东西,头也不回地走进了风雪中。只留下一个坚韧的背影,在篝火的晕影里渐行渐渺,那离去时的决绝就和十年前李明月离开时一模一样,他也做了利益最大化的选择。

李明月再也说不出任何话,栽倒在地。

5不归

付青山只身走进风雪中,他凭借着顽强的意志和多年的经验,在恶劣环境中向东北方向走,果然下到了山底,他感觉积雪下面就是冰面,判断这就是那条河。

付青山沿河向下走,在湍急处有未被冰封的河面,河水很深,清冷夺人,付青山拿下背包,拉开拉链,将包高高举起,口朝下,双臂抖动,各种古玩、钞票纷纷洒落进河水中,急流横卷,瞬间消失不见,来自老围山的宝物再次回到老围山的怀抱。最后,他把包也一并扔进了水中,“呸!”面对着消失的财宝,付青山狠狠地啐了一口痰。

做完这些,付青山望着四周漫无边际的黑暗,感受风雪袭击自己的脸颊,他从内心深处爆发出一声呐喊:“他妈的!这世上还有爱情吗?”滴落的泪珠瞬间结成冰粒,恶劣的环境容不下片刻的悲伤,付青山一头钻进风雪夜中,不知归处。

在这个暴风雪的夜里,突然出现的木屋,木屋的主人姽娃,连同黄氏集团的少掌门黄宇轩和他的情人梓涵,都永远的消失在了诡谲的老围山之中,如同腐朽的粪便,被冰雪大地永远的埋葬。

许多天后,当警方调查黄宇轩失踪案时,再次找到了付青山。

付青山因为冻伤被村民救起后,正在住院,当他如实向警方讲述那个风雪夜的故事时,警方却说在整个老围山都没有那样的一道山梁,一间木屋,即使是曾经居住在当地的村民也不曾知晓木屋和姽娃的存在。

后来,当付青山再次走进老围山,他尝试了许多次,但终究寻找不到关于木屋丝毫的痕迹,就连自己抛弃宝物的急流处也消失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