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夕月从惊慌中平复下来,看着眼前的王爷,虽然面带疏离冷漠,却并未带任何怒意,心下便没有那么慌了,这个男人虽然让人不敢靠近,却也不是那么让人太畏惧。
心里不怕了,便记起了规矩,微微行礼,以示歉意,男人并未有任何表示,只是转身继续向前走。
跟在身后的云祁和锦绣,在听到惊呼时一路小跑了上来,远远的只模糊瞧见,两人站的极近。
云祁速度更快一步,眼见着身披红色斗篷的姑娘仰着头看着自家主子,气氛正好,便侧身挡住还想要上前的锦绣,提醒着:“无事。”
锦绣疑惑的探出头,越过云祁的身姿,遥遥的看过去,见姑娘好好的站在王爷身前,王爷低头看着自家姑娘,瞧上去确实是无事发生,便放了心。
到了院门口,陆淮之停下脚步,并未进去,云祁自是知道主子意思,忙着几步向前道:“姑娘,这是今日摘的柿子,王爷见您爱吃,便命人多摘了些。”
“谢谢王爷,王爷人真好。”沈夕月顿时觉得眼前的王爷,人真好,虽然话不多,当然不多话就很好,毕竟开口也是不招人待见的话,少说些更好。
“哪里好?”陆淮之转瞬即逝的笑了一下,瞧着她笑的娇俏可爱,不由得想要逗一逗她。
沈夕月忐忑的抬头看了看他,抿抿唇,心想我只是客气一下,难不成我说您不是个东西,坏的很?
见小姑娘半天也没别憋出什么理由,便继续道
“夜深了,没吃饱,也不要贪吃柿子,不易消化。”陆淮之犹豫了一二,还是决定开口提示她,想着她那贪嘴的馋猫样,如若不说定会肆无忌惮的食用,届时病了又得折腾一番,徒增麻烦。
“我,我吃饱了。”非要提她丢人的事,沈夕月脸一红,仗着夜深,看不清人的表情,微微的翻了个白眼给对面的人。
陆淮之的眼力,即便在这深夜也是能清晰看到周围一切事物的,挑挑眉,不甚在意,扭头示意云祁把东西交出去,走人。
留在风中的沈夕月,瞧着渐行渐远的背影,松了一口气,捂着涨的发疼的胃,别说吃柿子了,就是连口水都下不去了,晚上添的那碗饭就够多了,太妃又一直给她夹菜,她到吃完放下碗筷时,在感受到胃部的胀满。
说来也巧,太妃和沈夕月来庄子的第二天,靖安侯府便递了帖子给王府,王府的管事一五一十的,将太妃来庄子的消息转述后,侯府的娘俩便坐不住了。
靖安侯府周夫人,也就是太妃的长姐,此事正端坐在暖榻上一脸肃穆,遣了身边的丫鬟去叫长女周芷若。
还是姑娘时,作为嫡长女的李氏心高气傲,凡是都要压上妹妹一头,虽然自己早就嫁与当时还是世子的丈夫,夫妻和睦,靖安侯府也算是体面家世,但妹妹被赐婚跟王爷时,所有的优越感瞬间幻灭,她不甘心,可在不甘心也无济于事。
靖安侯府现如今,虽有爵位在身,可曾经的周老太公是清苦出身,靠着一身蛮力在战场上屡立战功,才赏了爵位,但是家底和其他名门贵族是根本没办法比的,自己虽有丰足的嫁妆,但多年来执掌中馈,一直填补着周家的亏空,现如今也是家底薄薄。
“母亲,您找我?”周芷若一身雪青色的褂子,绣着精致的牡丹花,淡粉色的长裙,走起路来摇曳生姿。
周夫人看着清丽秀美的长女,才情闻名于京城,貌美又端庄,心中又很有成算,这样的女儿让她很是骄傲。
“若儿,今个儿就咱们母女,你给娘交个底,这王府你究竟想不想进。”周夫人自长女及笄后,便在心中物色了京城中所有适龄青年,唯有自个的外甥,最合适不过。
家底丰厚,真正的皇家贵族,自身也极其出色,又是有着这样一层血缘关系,自是希望长女入王府,靖安侯府便也能得些姻亲的好处。
但奈何自己那愚钝的妹妹,无论如何暗示,都不接话,装作不懂,骄傲如她又不好挑明,万一被拒事情便没有了转圜余地。
“母亲是何意?”周芷若收起笑意,一脸正色的看向暖榻上的母亲。
“如今,指望你姨母算是无用了,瞧着她根本没有让你入府的意思,偌大的王府还不是你表哥说了算,日后我们该从他身上下些功夫才是。”她心里不甘,明明自己样貌才情都远好于妹妹,现如今,却天差地别。
“姨母是有说什么吗?”周芷若自认为自小便标榜才女,更是在京城各高门贵府的夫人们面前颇有贤名,在姨母面前也表现的十分妥帖。
“哼,你瞧她有半点撮合之意?”周夫人一撇嘴,想到自己那贵为太妃的妹妹,就忍不住嫉妒。
周芷若对母亲话里的酸意,早已经是见怪不怪,周夫人自诩曾经也是名门闺秀中的典范,李家嫡女,可最后偏偏被自幼蠢笨的妹妹压了一头。
自家妹妹自幼便是什么都不灵光,仗着父亲疼爱又总是躲懒,可谓是样样不成,奈何刚及笄便得了个让人人艳羡的婚事,自此她只要回娘家便只能是云淡风轻的装大度,半辈子了依然咽不下这口窝囊气。
“依着母亲,我该如何行事?”周芷若野心是有的,但是碍于闺阁女子,大部分时候也就是敢想不敢做。
“好歹叫她一声姨母,以后多些由头在王府,还能少了机会?”周夫人说罢,身子往引枕上靠了靠,自信的笑了起来,女儿自小就出类拔萃,样貌又是一等一的出挑,还能比不了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不成。
这边周芷若得了母亲的话,更是愈发放的开了,原本早就到了该说亲的年纪,媒人陆续上门却迟迟没有定下婚约,等的就是王爷和沈家的婚约取消,迟迟等不到,那便只能徐徐图之王妃之位。
大雪夜里就停了,半山上的院子,除了皇家几处,剩下皆是恩赐给京中当朝新贵的,因此早就有人安排清扫了这一路的积雪。
晨起,天还黑着,陆淮之便醒了过来,难得的一夜好眠,赶着上朝前回府更衣,见时间尚早便没有辞别,一路骑马归京。
回府换了朝服进宫,待早朝结束,云祁便赶到了近前,边走边低声道:“曹世子已去王府,说是有要是禀报。”
闻言一顿,随后立即加快脚步,两人虽交好,若只是公事绝不会登门,私事又如此迫切,陆淮之猜到了一二,一路策马疾驰,到了王府门口,将马交于小厮,大跨步向前院书房走去。
此时早已等候在内的曹靖,听见脚步声踏进院子时,便已经起身迎了出来,只是浅浅行了个礼,便唤云祁守好,他与王爷有要事相商。
“何事?”陆淮之见他难得的一脸肃穆,转身入内,却并未走向书桌后,就近坐在他刚才的位置。
“西北边境有消息传来,有人发现了沈家军队残留,其中一人神似沈晏礼。”消息是在前线的人传来,是自己人,可信度极高。
“有多少人知情?”陆淮之端起茶杯的手一顿,面上虽无变化,确眼见着下颚线紧上了几分,随即放下茶杯,凝视着曹靖。
“只王淮安一人”曹靖深知此事牵扯众多,单单是沈家军残留不足以为患,可沈家长子沈晏礼,若还在世却迟迟不归,恐怕会是朝廷的心腹大患,边境的安危堪忧。
陆淮之沉思不语,一手一直在摩挲着茶杯边缘,良久后:“先将消息压下来,命人查一下沈晏安是否与西北边境有过往来,把人盯住了。”
“那,沈姑娘这边你作何打算。”曹靖向来唯王爷马首是瞻,至于内宅之事本不该他多嘴,但是现在牵扯到前朝之事,便多嘴一问。
“闺阁女子不足为惧,只要她安分守己。”陆淮之轻轻放下手中的茶杯,抬眸看向一直站在身前的男人,无所谓的一笑。
曹靖终究是沉不住气,坐在茶几的另一头,侧身低声追问:“不管事态如何发展,她都不在适合王妃之位,你何苦给自己揽下这么个...”
话到嘴边,曹靖止住了,总不好妄议一个闺阁女子,何况日后可能是好友之妻。
“留她,自有我的用意。”陆淮之并不想多言解释,自有自己的深意。
皇上虽有意解除婚约,但此时却不是最佳时机,沈家的罪尚未有证据,此时若解除婚约,自是少了很多麻烦,却也让王府背上背信弃义的谴责,这倒不是最要紧的,要紧的是军中众多将士皆是与沈远在战场上同生共死过,此举寒了将士们的心,军心涣散于社稷不利。
曹靖瞧着一脸不甚在意,对自己婚事根本不上心的人,心里默默的叹了口气,陆淮之本就对儿女私情毫不在意,娶谁都一样,他在意的只有前朝诸事,边关数次危机,都是他力挽狂澜,在战场上战无不胜,向来胸有成竹,想必早已有应对之策了。
待人走后,陆淮之坐在书桌前,提笔写了几分密函,封好后唤云祁入内。
“递消息去给太妃,差不多该回府了,交代暗卫,留意着是否有人给沈夕月传递消息。”云祁闻言心下了然,想来是边境又有了沈晏礼的消息,迅速收好要发出的密函后,转身出去安排。
京郊庄子上,还在温泉池里玩的不亦乐乎的人,听到隔天就要回去的消息,小脸都沉了下来,回家,这个词是现下她最讨厌的,趴在池边,心情低落,小声嘀咕:“我真的不想回舅舅家,我想跟太妃走...”
说完沈夕月不等人回话,又叹了口气,明知道不可能的事,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变得敏感多疑,外祖母的不喜,舅母的贪婪,她都看在眼里,她知道自己的身份尴尬又无用,可她们不知道,每次巴望着她能给带来好处时,都让她倍感压力。
也怕在过不久,发现她毫无用处时,她是否还有去处,哥哥们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京,能不能顺利找到证据,未知的东西太多,让年刚及笄的姑娘感到头痛。
“姑娘,待婚期定下了,您也就很快过府了,耐心等着便是。”锦绣笑着调侃自家姑娘,瞧着她如此迫切想要搬进王府,很是开心。
“不是,我不是想嫁给他,我是,哎呀,不和你说了。”沈夕月被锦绣的话惊到,这里边的盘根错节她不知道,当然是以为她着急成婚了,解释不清索性游远了些。
锦绣瞧着,便只是以为姑娘害羞了,并没做他想,低头浅笑着离开,独留下害羞的人。
沈晏礼的行踪,不只是陆淮之的人在盯着,意图将沈家逼到绝境的人,更是在紧追不放,就连沈晏安在军中,都接连被监视,所以一直不敢,哪怕只是报平安的家书,都不敢给京中的妹妹送。
翌日太妃和沈夕月,登上马车回程的路上,起先是夕月陪着太妃在王府的马车,待到了进京的城门,沈夕月乖巧的道:“太妃娘娘,我就陪您到这了,您好好的保重身体,要多动一动,要宽心些,要...”
太妃手一伸,用帕子捂住了喋喋不休的小嘴,难得露出俏皮模样:“小小年纪,你比嬷嬷还唠叨。”
伺候再旁的宋嬷嬷,笑的眼睛都只剩下一条缝:“姑娘这是在意您,瞧着您这几日,被姑娘念叨着多多走动,食的多了些不说,气色也是大好呢。”
沈夕月骤然被捂住了嘴,顺势向后倒,头被按在了车壁上,故意伸手向宋嬷嬷求救,发出呜咽声,逗的太妃笑意更浓。
“你个臭丫头,装什么。”太妃松开手后,顺势照着肩膀给了她一下,轻轻的扫过肩膀。
沈夕月笑嘻嘻的马上扑到太妃肩膀,抱着她的胳膊撒娇:“您真的要听话,要乖乖的哦”
太妃宠溺的看向怀中的沈夕月,用力的点了点她的额头,但笑不语。
沈夕月不舍得换了马车,上车后偷偷将帘子拉开一道缝,看着两个马车越来越远,才坐回车内榻上。
“姑娘和太妃感情真好,日后定是和睦的很,姑娘当真是有福气。”锦绣瞧着姑娘情绪不佳,想着哄一哄,虽说现在日子难过些,但日后进了王府,有太妃宠着护着想来是受不到什么委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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