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譬如今日这份汤，不说是我的亲近之物，倒成了下人们都不屑一顾的食物。”
他的眼眶微微泛红，“自父王离世，我这日子过得简直如履薄冰，谁知却连下人都看不起我这个王爷。”
“要是父王在天有灵，看到我这番光景，该是多么伤心啊！”
说到这里，他猛然捂住脸，双肩微微抖动，说不出的凄楚动人。
周青内心冷笑，心想：“老狐狸，你怕是高估了自己这点小手段。”
“想在本王面前玩阴谋诡计，只怕机关算尽也难以如愿。”
他长叹一声，故意表现得孤寂无助。
周鹤庠脸色阴沉。
眼下这形势，他若是阻拦不让下人饮汤，岂不就是承认此汤非寻常物？
传到外面，不仅他脸面无光，还成了欺压王爷的罪状。
思虑再三，他沉下眉，勉强挤出一丝笑意，淡淡地说：“既然这是王爷高兴，那就如王爷所愿。”
侍从没有办法，只能硬着头皮，将那碗汤战战兢兢地送到唇边。
周青看着下人们狼狈不堪的模样，嘴角扬起一抹得意的弧度。
心中暗自庆幸，幸好自己早就识破了这汤中的猫腻，否则这会儿倒霉的就是他了。
他状似诚恳地看着周鹤庠，：“多谢大长老招待，这汤真是好汤，只可惜没能好好品尝一番。”
“大长老果真是对我视如己出，恩义无比。”
周鹤庠只能继续扮演一个宽厚长辈的角色，说道：“自家后辈，何必这般客气。你是武王之子，位分尊贵，我岂敢轻视。”
周青捏了捏眉心，慢悠悠地开口道：“大长老，我初任武王，确实经验尚浅，望族上下还得多多关照。”
“这不，最近边关那头有些小波动，似乎有几支队伍的指挥调动出了问题。您看，要不要我着人亲自去核实呢？”
周鹤庠端坐的身躯微不可闻地一滞，眼中的不屑一闪而逝。
他努力扯出一个笑容，“王爷说的是燕云的防务之事吧？”
“北疆一向多寒酷，军中稍有起伏也是难免的。”
“至于派人核查嘛……王爷还是不必烦神了，那儿自有赵峰大将军坐镇，一切都在掌控之中。”
“哎呀，是是是，是仲父镇着，侄儿的确该放心些。”
周青听着这话，立刻装作有些懊恼地拍了拍自己的额头，甚至略显尴尬地笑了两声，“都叫您看笑话了，瞧我这成天絮絮叨叨的模样，简直都不像个王了。”
周鹤庠心中暗自冷哼，但面上却依旧轻拍了一把扶手，一派慈祥地打圆场：“王爷思虑周全，这是好事。”
“君子虽执兵符，也须知尺有所长，寸有所短。”
“不如，将手头具体的事务交给宗族为您分忧。毕竟一人之智难敌众人之力啊！”
周青眉梢微动，神情伴着些许“恍然大悟”的味道，他点着头附和道：“大长老教训得是！”
“宗族一直操持祖业，真是我这武王府的中流砥柱。侄儿啊，还得多多仰仗您们的指点才是。”
这听起来像是心悦诚服的话，让周鹤庠心情稍顺一些，虽然毒汤没有喝下，但废物终究是废物。
周青端起茶壶，为自己与周鹤庠各自斟满了一杯茶，推至桌前。
“来，既然汤喝不成，那我们便以茶代酒，共祝大长老长命百岁。”
周青笑得温润如玉，即便是从一个废物王爷口中说出来，这话也显得极为诚挚。
周鹤庠暗自咬牙，抬手接过茶杯，轻抿了一口。
心中明白这茶不过是寻常茶水，不会有何异状，但他仍然脸上堆笑，假装与周青亲近无间。
周青隐隐瞥见他眼底的憋屈，心头讥讽不止。
老狐狸，今朝你这心计没能奏效，还要继续假惺惺的。
如今你我喝的是同一壶茶，看你还怎么给我下毒。
“王爷如此关心我这个糟老头子，倒叫我心里有几多宽慰。”周鹤庠尝过一口茶，声音有些刻意的柔和，不住拍马周青。
“哪里，哪里，照顾大长老是我这做后辈的份内之事。”
周青故作谦逊，心里不禁有些觉得好笑，这场面上相敬如宾的对话，全无半分真情，倒像是一场不合格的作戏。
周鹤庠瞧着周青那副悠然自得的模样，只得讪讪道：“时候不早了，王爷若无其他事宜，不如早些休息。”
“大长老如此体恤，恭敬不如从命。
周青笑意盈盈，缓缓起身，他轻拂衣袖说道：“大长老用心良苦，我心领了，天色已晚，侄儿就不再叨扰了。”
他姿态谦逊得挑不出半点错处。
周鹤庠眯了眯眼，却不得不站起身回礼，笑道：“王爷这话说得哪里话。老朽不过一把年纪了，还能得王爷临顾，怎敢烦扰？不过燕云的冬日确实寒苦，王爷记得回去添些衣物防寒才是。”
他点了点头，笑盈盈地道：“大长老说得是。倒是本王记下了，多谢提点！”言罢，他转身向门外走去。
周鹤庠目送着他走远，直到他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门口，才缓缓收回目光。
周青走远后，周鹤庠控制不住的怒吼。
“一群废物，上个茶都能撒得满地！”
下人们瑟瑟发抖，齐刷刷跪倒在地。
“对不起，大长老，是王爷他...”被斥责的下人想要为自己辩解。
“够了！”周鹤庠恶狠狠瞥了跪着的下人一眼，“你们平时做事就这么不牢靠吗？”
“求求大长老饶命！还请您赐下解药！”喝下毒汤的侍从终于忍不住颤声求饶。
“呵，解药？”周鹤庠眯起眼，脸上的假笑早已消失不见“这里哪有什么解药，你还是下辈子求菩萨保佑自己手稳些吧。”
话音未落，那名求饶的下人猛然松倒在地，口吐白沫，气息全无。
众人见状，只能心中暗自叹息，只能期望自己不被殃及。
周鹤庠回过神来，低声咒骂了一句，随即将视线投向远去的道路。
“这次就算这小子命大，只好下次再找机会杀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