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他要逃!”离阳神皇惊怒。
“追!他已是强弩之末,跑不远!”苦海禅主佛号森冷。
“锁定那空间裂隙!”天工神主驾驭战争巨神就要追击。
“哼!中了本座的‘九幽噬道’,又被我等联手重创本源,神魂道基尽毁!坠入下界浊气污秽之地,比形神俱灭更惨!”洛天邪收回裂天戟,看着戟尖上那缕淡金色的剑尊之血,伸出猩红的舌头舔舐,脸上露出残忍而满足的笑容,“他活不了!那‘源初之种’的碎片,终究会回到本座手中!封锁这片混沌区,给本座一寸寸地搜!”
他的命令冷酷而自信。混沌海再次被狂暴的能量和森然的魔念覆盖,搜索着那渺茫的可能。而那道承载着天玄剑尊最后生机的黯淡流光,早已消失在无尽位面尘埃的下界深处。
青岚凡界,东域,临渊城地界。
时值深秋,寒雨绵绵。
一片人迹罕至的莽荒古林边缘,泥泞不堪。腐烂的落叶混合着冰冷的雨水,形成一片片浑浊的泥沼,散发着枯败的霉味。古木枝桠如鬼爪般伸向铅灰色的天空,寒鸦嘶哑的啼叫更添几分凄凉。
“小姐,雨势渐大,前方泥沼难行,不若在此稍歇,待雨小些再寻那‘赤阳草’?”一个身披蓑衣、面容憨厚的中年护卫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对着队伍前方担忧地喊道。
队伍前方,一个纤细的身影正深一脚浅一脚地在泥泞中跋涉。她身着一袭洗得有些发白的青色布裙,外罩一件半旧的蓑衣,宽大的斗笠压得很低,遮住了大半面容,只露出线条柔美的下颌和紧抿的、略显苍白的唇。雨水顺着斗笠边缘不断滴落,打湿了她的肩头。正是临渊城苏家药铺的独女,苏沐清。
听到护卫的话,苏沐清停下脚步,微微喘息。她抬起头,斗笠下露出一双清澈如秋水的眸子,此刻却盛满了忧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忠叔,不能再耽搁了。王管家寒气侵髓,高烧不退,唯有新鲜的赤阳草为主药,配以烈阳散,方能驱散寒毒,再拖下去…恐伤及心脉。”她的声音温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她环顾四周,目光扫过这片被寒雨笼罩的、充满压抑气息的泥沼古林,秀眉微蹙。不知为何,今日踏入这片林子,心头总萦绕着一股莫名的不安,仿佛有什么极其不好的事情正在发生。她下意识地紧了紧背上的药篓,那里装着几株刚采到的辅药。
“走吧,忠叔,再往前探探,我记得那边山坳向阳处…”她话音未落,异变突生!
轰——!!!
毫无征兆地,铅灰色的天穹猛地被撕裂!
一道炽烈到无法形容的流光,如同坠落的星辰,裹挟着毁灭性的气息和令人灵魂战栗的威压,撕裂厚重的云层,以肉眼难辨的速度,狠狠砸落在前方不到百丈的泥沼之中!
恐怖的冲击波瞬间爆发!
如同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下!泥浆混合着腐叶、碎石如同怒涛般冲天而起,形成一道高达数十丈的浑浊巨浪!狂暴的气浪呈环形横扫,所过之处,碗口粗的古树如同脆弱的稻草般被连根拔起,绞成碎片!刺耳的尖啸声几乎要撕裂耳膜!
“小姐小心!”忠叔目眦欲裂,狂吼着扑向苏沐清,用自己魁梧的身躯将她死死护在身下。其他几名护卫也惊恐地趴伏在地,死死抓住身边一切能固定身体的东西。
轰隆隆——!
泥浪和碎木暴雨般砸落,将忠叔和苏沐清等人瞬间掩埋。世界仿佛只剩下震耳欲聋的轰鸣和令人窒息的泥腥味。
不知过了多久,恐怖的冲击才缓缓平息。
忠叔挣扎着从厚厚的泥浆中抬起头,吐出嘴里的泥水,顾不上自己,急忙查看身下的苏沐清:“小姐!小姐您没事吧?”
苏沐清被忠叔护着,并未受重创,只是被震得气血翻腾,斗笠早已不知所踪,露出一张沾满泥污却依旧难掩清丽的脸庞。她咳嗽着,拨开脸上的泥浆,那双清澈的眸子带着惊魂未定,却强自镇定:“我…我没事,忠叔,快看看其他人!”
护卫们陆续从泥泞中爬起,虽然狼狈不堪,万幸都只是受了些皮外伤和惊吓。众人心有余悸地看着前方那片如同被天外巨兽狠狠践踏过的区域,眼神中充满了恐惧。
前方,一个直径超过十丈的焦黑巨坑出现在泥沼中央,坑底还在冒着缕缕青烟,散发着刺鼻的焦糊味和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金属被烧熔后又急速冷却的奇异气息。坑壁边缘的泥浆被高温瞬间烧结成坚硬的琉璃状。
“天…天罚吗?”一个年轻护卫声音发颤。
苏沐清推开忠叔搀扶的手,强忍着心中的悸动和那股挥之不去的不安,一步步走向那巨大的焦坑边缘。她的目光穿透渐渐稀薄的烟气,死死锁定在坑底中心。
那里,静静地躺着一具“残骸”。
焦黑、扭曲,几乎不成人形。破碎的、看不出原本颜色的布片勉强挂在碳化的肢体上,裸露出的皮肤如同龟裂的焦炭,混杂着暗红近黑的血污和泥土。四肢以一种诡异的角度扭曲着,胸腹处一个巨大的贯穿伤触目惊心,边缘的血肉呈现出被恐怖高温瞬间碳化的痕迹,几乎能看到断裂的、同样焦黑的骨头。头颅倒是相对完整,但面部也布满焦痕,双目紧闭,气息微弱到近乎于无,只有口鼻间极其微弱地起伏着,证明这具残破的躯壳内,尚存一丝游丝般的生机。
一股浓烈到令人作呕的焦臭味和血腥味弥漫开来。
然而,苏沐清的目光,却死死地、无法移开地,落在了那人紧握的右手上。
那只手同样焦黑、破损,几根手指甚至能看到森森白骨。但就是这只残破的手,却死死地紧握着,指缝间,透出一点极其微弱、却顽强闪烁着的、混沌初开般的微芒。那微芒带着一种无法言喻的古老与神秘,仿佛蕴含着宇宙生灭的至理,与这具濒死的残躯形成一种惊心动魄的、令人窒息的矛盾感。
寒风卷着冰冷的雨丝,抽打在苏沐清沾满泥污的脸上,她却感觉不到丝毫寒意。
“还…还活着?”忠叔也跟了上来,看到坑底的惨状,倒吸一口凉气,声音干涩,“小姐,这人…怕是神仙打架掉下来的…咱们…咱们惹不起啊!”
苏沐清没有立刻回答。她蹲下身,雨水顺着她额前的发丝滴落,融入坑底的泥泞。那双清澈的眸子紧紧盯着那微弱起伏的胸膛和那点顽强闪烁的微芒。医者的本能让她第一时间判断出,这具身体内的情况比外表看到的更加糟糕千百倍!经脉寸寸尽碎,五脏六腑破裂移位,骨骼大面积粉碎,识海更是如同被彻底搅烂的浆糊…这根本就是被彻底打碎的残渣,仅仅靠着一点微弱到无法理解的本能维系着最后一丝生机!换做任何一个凡人,甚至稍弱的修士,此刻早已死得不能再死。
她伸出手指,隔着冰冷的雨丝,小心翼翼地探向那人焦黑脖颈处的微弱脉搏。指尖传来的触感,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冰冷得如同九幽寒玉。
“小姐?”忠叔再次担忧地出声。
苏沐清收回手指,缓缓站起身。冰冷的雨水顺着她苍白的脸颊滑落,混着泥污,留下道道痕迹。她看着坑底那具焦黑的、散发着死气的残躯,又抬头望了望那被撕裂后正在缓缓弥合、依旧残留着恐怖气息的铅灰色天穹。
那点微弱的混沌微芒,在冰冷的雨水中,倔强地闪烁了一下。
“忠叔,”苏沐清的声音在寒雨中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却又有着磐石般的坚定,“搭把手。把他…抬回去。”
“小姐!这…”忠叔大惊失色。
“他还没死。”苏沐清打断他,清澈的目光扫过护卫们惊疑不定的脸,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医者眼中,只有病人。抬回去,用我的药篓垫着,小心些,莫再加重他的伤。”她解下自己背上那个装着几株可怜草药的药篓,递了过去。
忠叔看着自家小姐那双在寒雨泥污中依旧清澈坚定的眸子,最终叹了口气,重重点头:“…是,小姐!”他招呼着几个同样惊疑不定的护卫,小心翼翼地跳下深坑。
冰冷的雨水无情地冲刷着焦黑的巨坑,也冲刷着坑底那具被小心翼翼抬起的、如同破败玩偶般的残躯。苏沐清站在坑边,雨水打湿了她的青衣,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单薄的轮廓。她默默地看着护卫们将那人放在铺了干草的简易担架上,那点紧握在焦黑手中的混沌微芒,在雨幕中几乎难以察觉。
一股难以言喻的沉重感和冰冷感,顺着指尖残留的脉搏触感,悄然爬上她的心头。仿佛抬回去的,不是一个重伤垂死的人,而是一个即将倾覆、带来无尽风暴的漩涡。
寒鸦掠过阴沉的天空,发出几声凄厉的啼鸣,为这莽荒古林的边缘,更添几分萧瑟与不祥。雨,下得更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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