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什么声音？”戴维的声音带着明显的哭腔，他下意识地压低了身体，双手紧紧捂住嘴巴，唯恐自己控制不住地尖叫出来，那声音细若蚊蚋，在死寂的溶洞里却显得格外刺耳，仿佛怕惊动了潜伏在黑暗深渊中的未知恐怖。他的眼睛瞪得溜圆，瞳孔因恐惧而急剧收缩，死死地盯着那片吞噬了所有光线的黑暗通道入口，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着。
“都他妈别动！谁也别出声！”班的声音瞬间绷紧，像是一根拉到了极限、濒临断裂的锈蚀弓弦，充满了暴躁和压抑不住的惊惧。他猛地扭过头，凶狠的目光扫过身边的每一个人，最后落在队伍最前方的卡特身上，低吼道：“卡特！是你吗？是不是你他妈的碰掉了什么东西？！”他的手下意识地摸向腰间，那里空空如也，这才想起自己唯一的武器是那根沉重的金属撬棍，此刻正被他紧握在手中，冰冷的触感反而让他心头的恐慌更甚。
“不是我，班！绝对不是！”卡特的声音从队伍前方传来，同样压低了嗓音，但语气中透着十二分的警惕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保持着警戒姿势，枪口微微下压，指向那片深邃的黑暗，“我听到了，长官。非常轻微，就在前面…那个黑得像深渊一样的通道里面传来的。”他顿了顿，补充道，“感觉…像是踩碎了什么干燥的东西，很脆。”
莱恩的心脏在那一瞬间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冰冷刺骨的手狠狠攥住，骤然收缩，带来一阵窒息般的疼痛。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脖颈后的汗毛根根倒竖，一股寒意沿着脊椎急速攀升，直冲头顶。他强迫自己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咙里涌上来的铁锈味，用尽可能平稳、带着不容置疑命令口吻的低语说道：“所有人，检查武器！保险打开！保持绝对安静！用耳朵听！仔细听周围的一切动静！”他的声音并不大，却带着一股强制性的力量，试图驱散弥漫在空气中那粘稠的恐惧。
一时间，整个潮湿阴冷的洞窟里再次陷入了令人窒息的死寂。之前还能听到的、从岩壁缝隙中渗出的单调滴水声，此刻也仿佛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和无形的压力彻底扼杀。空气似乎凝固了，只剩下队员们粗重、压抑的呼吸声，以及躺在担架上、气息微弱的艾克森那断断续续、如同风箱破裂般的呻吟，在此起彼伏地交织，敲打着每个人的耳膜。周围那些散发着幽幽冷光的荧光植物，它们的光芒似乎也变得僵硬凝固，不再像之前那样富有生机地跳跃闪烁，反而投下更加诡异、扭曲的影子，将每个人的脸都映照得青白不定。
“长官…”梅琳的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她下意识地向莱恩靠近了一些，几乎是贴着他的耳朵，用气声急促地说着，温热的气息带着恐惧的冰凉，“艾克森他…他刚才说‘回应’了…那个‘签名’…难道…难道真的是…那个东西…它注意到我们了？”她的手紧紧抓着莱恩的作战服袖子，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汲取一丝微不足道的安全感。
“别瞎猜！现在不是胡思乱想的时候！”莱恩低声打断她，语气斩钉截铁，不留丝毫动摇的余地，尽管他自己的内心早已翻江倒海，“可能是石头自然掉落，可能是洞穴深处的风声穿过狭窄的缝隙，可能是任何一种我们还不了解的自然现象！保持镇定！”他知道自己说的话连自己都难以完全相信，但作为指挥官，他必须是队伍的主心骨，哪怕这根骨头已经在恐惧的重压下吱嘎作响。他转向队伍后方，负责断后的老兵汉克：“汉克！你经验最丰富，战场上什么怪事都见过，你觉得那声音像什么？是生物发出的吗？”
断后的汉克一直保持着半蹲的姿势，枪口警惕地指向来路，此刻他微微侧过头，耳朵几乎贴在了冰冷潮湿的岩壁上，凝神倾听了片刻。洞穴深处一片死寂，再没有任何声响传来。他缓缓直起身，声音低沉得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咆哮，带着浓重的鼻音：“不像…长官，绝对不像之前袭击我们的那玩意儿。那东西…如果真的是‘重写’现实的怪物，它的动静应该大得多，充满力量感，而不是这种…鬼鬼祟祟的轻响。”他皱紧了眉头，脸上布满了困惑和凝重，“这个声音…太轻了，太…刻意了？不像是自然掉落，倒像是…有人，或者什么东西，在非常小心地移动时，不小心踩到了地上的什么碎屑？”
“不小心？！”班听到这两个字，立刻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炸毛了，声音陡然拔高，又被他自己强行压了下去，显得异常尖利刺耳，“这他妈鸟不拉屎、连光都没有的鬼地方，除了我们这群倒霉蛋，还有谁能‘不小心’？！肯定是陷阱！绝对是陷阱！或者是又一种我们没见过的该死的怪物在装神弄鬼，想引诱我们过去！我就说了！我就说了不能往这边走！我们应该回去！”他挥舞着手中的撬棍，动作幅度极大，显示出内心的极度焦躁和恐惧。
“闭嘴，班！”莱恩厉声喝止，声音中带着前所未有的严厉，他甚至上前一步，眼神锐利如刀，死死地盯住班，“现在不是争论对错的时候！抱怨和指责救不了我们的命！给我保持警惕！”他强迫自己移开视线，重新望向那片深不见底的黑暗通道，对前方的卡特下令：“卡特，你的战术目镜还能用吗？切换到热成像或者微光模式，看看前面，能看到什么？小心点，动作慢，别暴露自己的位置！”
卡特似乎是抬手在头盔侧面操作了一下什么装置，几秒钟后，他的声音带着明显的困惑和一丝新增的恐惧，透过通讯器传了过来，显得有些失真：“不行，长官…里面黑得彻底，像是被什么力场或者能量干扰了…目镜屏幕上全是雪花一样的噪点…什么都看不清…热成像也没有任何反应，一片冰冷…但是…等等…”他的声音突然顿住，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等等什么？！你他妈倒是快说啊！你到底看到什么了？！”戴维几乎要崩溃了，他的声音尖锐得像是指甲划过玻璃，充满了濒临极限的恐惧。
“我…我不确定…”卡特的声音充满了迟疑和不确定，甚至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惊悚，“就在刚才…非常快…就在那片噪点的最深处…好像…好像有对眼睛？一闪而过…非常微弱…是…是红色的光点…”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是怪物！肯定是怪物！”班的声音里充满了那种“果然如此”的绝望和更加急躁的恐惧，“我就说了这里面有鬼！有东西在等着我们！我们快退！长官！我们必须立刻退回去！退回到刚才那个稍微开阔一点的地方去！至少那里的视野好一点！我们不能待在这里等死！”他几乎是在哀求了，身体已经不自觉地开始向后挪动。
“都给我冷静下来！”莱恩低吼道，声音如同受伤的野兽，他强行压下自己心中同样如同潮水般汹涌升腾的寒意和想要立刻转身逃跑的冲动，“卡特，集中精神！再仔细看看！能判断距离吗？那红光…确定是眼睛吗？或者只是什么反光？”他试图从卡特那里获取更多信息，哪怕只是一点点，也能帮助他做出更准确的判断。
“很远…非常远…感觉应该在通道非常非常深的地方…”卡特努力回忆着刚才那一瞬间捕捉到的画面，试图排除干扰，集中注意力，“但那红光…太规整了，不像是生物的眼睛自然反光…更像是…像是两个小小的指示灯…或者…或者某种机械装置发出的光芒…”
就在这时，一直处于半昏迷状态的艾克森，再次发出了一声微弱的、却清晰可闻的呻吟。他的声音很低，很嘶哑，仿佛是从地狱深处传来的叹息，却在此时此刻显得格外突兀和清晰：“代…代码…视觉…错误…或者…观察者…”
“艾克森？！”梅琳听到艾克森的声音，惊喜地叫了一声，她一直紧紧地抱着艾克森的手臂，生怕他彻底失去意识，此刻听到他说话，仿佛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赶紧低下头，急切地问，“艾克森！你醒了？你刚才说什么？观察者？什么观察者？”
莱恩也立刻蹲下身，凑近艾克森的嘴边，神情紧张地注视着他，急切地追问：“艾克森，你能再说清楚一点吗？什么观察者？是指那个神秘的‘签名’吗？和之前你说的‘回应’有关联吗？”
艾克森的嘴唇艰难地蠕动着，几乎完全失去了血色，呈现出一种病态的青灰色。他的眼睛费力地睁开了一条缝，浑浊的眼球里布满了血丝，里面只剩下纯粹的、几乎凝结成实质的恐惧，仿佛要从眼眶里溢出来。他用尽最后的力气，断断续续地吐出几个字：“签…名…在…在观察…我们…它…知道…”
知道什么？知道他们在这里？知道他们在探查它的秘密？知道他们试图改变被“重写”的现实？
不等任何人完全消化这令人毛骨悚然的信息，从那个漆黑的通道深处，又传来了一声响动。
“咔嚓…咔嚓…”
这次的声音比刚才更加清晰，不再是单一的脆响，而是某种东西…某种有分量的东西…正在踩着地上的碎石，不紧不慢、坚定而有节奏地…朝着洞口的方向…走过来！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所有人的心脏上，带来一阵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它过来了！”戴维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失声尖叫起来，声音嘶哑而绝望，打破了洞穴中短暂的平静。
“操！”班也忍不住爆了句粗口，他猛地抄起掉在地上的金属撬棍，紧紧握在手中，手心因为紧张而渗出了冷汗。
“不能再等下去了！我们没有时间了！”莱恩当机立断，恐惧如同冰水从头浇下，让他瞬间清醒，但也彻底激起了他内心深处最后的求生欲望和决断力。他知道他们已经暴露了，再犹豫只会死路一条。“班，扶稳艾克森！梅琳，戴维，跟紧他，别掉队！汉克，你和卡特交替掩护，注意周围的动静！我们慢慢往后撤！退回到刚才那个稍微宽敞一点的地方！所有人注意两翼和头顶！小心那些该死的蝙蝠！快！撤退！”
命令下达，残存的士兵们几乎是凭借着本能开始行动。恐惧像一根无形的鞭子一样，狠狠地抽打着他们，让他们暂时忘记了身体的疲惫和伤痛，只想尽快远离那未知的、正在从黑暗中逼近的恐怖。他们小心翼翼地向后移动，眼睛死死地盯着那个仿佛活过来一般、不断吞吐着恐惧的漆黑洞口，每一步都像是踩在自己擂鼓般的心跳上，沉重而缓慢。
黑暗中，那“咔嚓咔嚓”的脚步声，不紧不慢，如影随形，始终与他们保持着一种令人绝望的距离，仿佛死神的脚步，正在一步步逼近。
洞穴深处，黑暗如墨，无声地蔓延，将所有人都笼罩其中，只剩下那微弱的荧光植物，发出惨淡的光芒，以及那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宣告着死亡的临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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