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同浓稠的墨汁，泼洒在大学校园的上空，零星的灯火点缀其间，却无法驱散那份沉寂。然而，这份寂静很快被急促的脚步声和粗重的喘息声打破。
“左边！快！冲进广场！那里人多！”艾克森的声音透过手机扬声器传来，带着一丝电流的杂音，却异常清晰。
杰克·布朗感觉自己的肺都要炸开了，汗水浸湿了额前的碎发，黏在皮肤上。他几乎是凭着本能，按照艾克森的指示，一个急转弯，冲出了林荫小道，眼前豁然开朗——校园中心广场到了。
夜晚的广场依旧有不少学生，三三两两地散步，或者坐在长椅上低声交谈。柔和的地灯勾勒出喷泉和花坛的轮廓，空气中弥漫着青草和夜晚特有的微凉气息。
“他们跟上来了！两个，不，三个人！”杰克眼角的余光瞥见了几个紧追不舍的黑影，他们穿着统一的深色便服，动作敏捷，眼神锐利，在悠闲的学生中显得格格不入。
“别慌！保持移动，利用人群！”艾克森指挥道，“我感觉到能量在汇聚，你的链接开始起作用了！观众正在‘看’！”
杰克咬着牙，像一条受惊的鱼，在人群中穿梭。他尽量让自己的动作显得不那么突兀，但身后的追兵显然不在乎这些，他们粗鲁地推开挡路的学生，引来一阵惊呼和抱怨。
“嘿！你们干什么！”一个被撞到的男生不满地喊道。
黑衣人只是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没有停顿。
“看到了吗，杰克？他们的注意力被分散了，哪怕只有一秒。”艾克森的声音带着一丝兴奋，“观众的‘注视’正在改变现实！就像微小的蝴蝶效应！”
就在这时，一个黑衣人即将抓住杰克的胳膊，广场中央的音乐喷泉突然毫无征兆地启动，水柱冲天而起，哗啦啦的水声和飞溅的水花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也恰好挡在了杰克和追兵之间。
“哇哦！”杰克下意识地喊了一声，借着这短暂的混乱，猛地向旁边一闪，躲进了一对正在拥抱的情侣身后。
“干得漂亮！不，是‘观众’干得漂亮！”艾克森赞叹道，“继续跑！往校门方向去，城市街道更复杂，更容易摆脱他们！”
杰克不敢回头，心脏狂跳，他能感觉到那些黑衣人冰冷的目光似乎穿透了人群，锁定着他。他一边跑，一边掏出手机，手指颤抖着在屏幕上操作。
“我…我还在发链接，但我不知道这到底有没有用！”他喘着气说，声音因为恐惧和奔跑而断断续续。
“有用！相信我，杰克！每一个点击，每一个关注，都在为你我构筑壁垒！你现在不是一个人在战斗！”艾克森的声音坚定有力，仿佛能穿透屏幕，给予杰克力量。
冲出校门，城市的喧嚣扑面而来。车流、霓虹灯、各种店铺的音乐、行人的交谈声混杂在一起，构成了一幅生机勃勃却又混乱的画卷。
“进那条小巷！”艾克森立刻指示。
杰克毫不犹豫地拐了进去。狭窄的巷道里堆满了垃圾桶，散发着一股不太好闻的气味，只有远处街口透进来的一点光亮照明。
“他们有追踪器吗？为什么甩不掉？”杰克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大口喘着气，感觉喉咙里全是血腥味。
“不是物理追踪器，是更麻烦的东西。”艾克森的声音沉了下来，“我截获了他们微弱的通讯信号…他们在进行‘梦境干预’，通过你周围人的潜意识网络来定位你！”
“梦境干预？这是什么鬼东西？！”杰克觉得自己的世界观正在被一次次刷新。
“箱庭中枢的一种高级追踪手段。他们能影响特定区域内个体的梦境，植入寻找特定目标的指令或意象。当有人在梦中‘看到’你，或者与你相关的线索时，他们的潜意识会发出微弱的信号，被中枢捕捉。”艾克森解释道，“你之前发的链接，可能惊动了他们，让他们直接动用了这种手段。”
“马克…我的室友！他今天早上说他做了个怪梦！”杰克猛地想起来。
“很可能。他们正在利用你身边的人。”艾克森的声音带着一丝凝重，“所以，我们更需要扩散链接！让更多‘无关’的人关注我们，用更广泛的‘观众力量’来干扰和屏蔽这种基于熟人网络的追踪！”
杰克再次拿起手机，手指因为紧张而有些不听使唤，但他还是努力地在各个社交平台、小说论坛、甚至是一些匿名的留言板上发布那个神秘的链接，配上各种吸引眼球的文字：“年度最强互动体验！”“作者疯了？小说剧情入侵现实！”“点进来，见证历史！”
他不知道有多少人会点，有多少人会信，他只知道，这是艾克森告诉他的唯一生路。
与此同时，在现实世界感知不到的维度，箱庭中枢监控中心。
巨大的全息屏幕上，代表杰克的红色光点正在城市地图上快速移动，周围有几个代表追捕小队的蓝色光点紧随其后。中心控制台前，一个面容冷峻、身着笔挺制服的指挥官正盯着屏幕。
“目标移动速度很快，有异常能量波动干扰，初步判断为‘观众效应’，等级Beta。”一个操作员汇报道。
“‘观众效应’？”指挥官眉头微皱，“那个‘剪辑师’果然在利用这个世界的规则漏洞。通知梦境干预小组，加大对目标已知社会关系网的探测力度，特别是那个叫‘马克·威廉姆斯’的学生，提升到Level3共鸣探测。”
“是，长官！”
切换到光怪陆离的梦境世界。马克的梦境不再是模糊的追逐，变得更加清晰和具体。他梦见自己坐在电脑前，屏幕上那个带着剪刀图案的网站占据了整个视野，无数条线从屏幕中伸出，连接到黑暗中模糊的人影。他感到一种强烈的被窥视感，仿佛有无数双眼睛在注视着他。他想关掉电脑，却发现自己的手不听使唤。然后，他看到了杰克，杰克在疯狂地奔跑，身后是扭曲的黑影，杰克回头对他喊：“快！点击那个链接！帮帮我！”
清晨，马克猛地从床上坐起，满头大汗，心脏狂跳。他看了一眼旁边的空床铺——杰克昨晚没回来。他拿起手机，看到杰克凌晨疯狂发送的那些链接和信息，一股莫名的烦躁和恐惧涌上心头。他用力甩了甩头，试图把那该死的梦境和不安感驱散。
而在箱庭中枢的另一个角落，一个名为莱恩的技术分析员正坐在自己的终端前，屏幕上快速滚动着数据流。他的权限比普通操作员高，可以看到一些更深层的信息。他调取了关于“异常代号：艾克森”的所有记录，包括这次的抓捕行动细节。
“强制物理清除…梦境干预…不计代价维持世界线稳定…”莱恩喃喃自语，眼神中闪过一丝怀疑，“稳定？还是…囚禁？”
他注意到行动报告中对“观众力量”的描述，以及艾克森利用链接汲取能量的方式。这和他研究过的一些关于“世界根源交互理论”的禁忌文献不谋而合。箱庭中枢一直宣称自己是宇宙秩序的守护者，但这次行动的粗暴和不择手段，让莱恩感到了不安。
“如果这个艾克森，真的只是想分享他的‘故事’呢？”莱恩的手指在键盘上犹豫了一下，随即做出了决定。
他快速编写了一段加密代码，利用一个早已废弃的系统后门，向艾克森可能存在的网络节点发送了一个极其微弱的信号。这几乎是自杀行为，一旦被发现，他将面临最严厉的惩罚。
几乎是瞬间，杰克的手机屏幕上跳出一条奇怪的乱码信息，但很快被艾克森转化为可读文字。
“[安全节点]:身份未知，目的观察。提醒：梦境干预已升级，目标‘马克’，Level3。物理围堵正在重新规划，预计十分钟后抵达你当前区域西南角。”
“有人在帮我们！”杰克惊讶道。
“一个箱庭内部的‘观众’，或许吧。”艾克森的声音也带着一丝意外，“看来，并非所有人都认同中枢的做法。很好，这给了我们喘息之机。杰克，准备转移，西南方向不能去了！”
就在这时，杰克手机的通知栏疯狂弹出提示。
“天哪！艾克森！你看这个！”杰克指着屏幕，因为激动，声音都变调了，“那个小说论坛的帖子爆了！很多人在讨论！点击量…点击量正在飞速上涨！”
艾克森沉默了片刻，杰克甚至能感觉到手机似乎微微发热。
“我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清晰…力量…观众的力量正在涌入！”艾克森的声音充满了力量感，“他们不仅在‘看’，他们在‘相信’，在‘参与’！”
突然，巷口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和呼喊声。
“目标就在这条巷子里！围堵！”
几个黑衣人堵住了巷口，一步步逼近。
“完了！”杰克脸色煞白。
“还没完！”艾克森的声音斩钉截铁，“杰克，集中精神，想象你需要掩护！想象混乱！”
杰克闭上眼睛，脑子里一片混乱，只能拼命想着“挡住他们！快挡住他们！”
“轰隆！”
一声巨响，巷子旁边的旧楼上，一个巨大的广告牌的固定螺丝突然崩断，整个广告牌摇摇晃晃地砸了下来，正好落在巷口，激起漫天烟尘，彻底堵死了黑衣人的去路，只留下他们惊愕和愤怒的吼声。
“这…这是我做的？”杰克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景象。
“不完全是，是你引导了‘观众’的意愿，我将这股力量聚焦，引发了可能性最高的小概率事件。”艾克森解释道，“但这只是开始！我们甚至可以做更多！”
艾克森迅速指导杰克：“用你刚刚看到的那个‘内部信息’，匿名发布出去！就说有内部人士爆料，箱庭中枢正在利用梦境监控普通市民！用最耸人听闻的方式！”
杰克手指飞快地在手机上敲打，将莱恩透露的信息，加上一些猜测和煽动性的语言，通过几个不同的匿名账号发布到了网络深处的一些论坛和群组。
“这样有用吗？”
“会给他们制造麻烦。公众的恐慌和质疑，也是一种‘力量’，一种可以干扰他们的力量。”艾克森说道，“现在，趁着混乱，我们找个地方暂时躲起来。我们需要时间来消化这股力量，并计划下一步。”
在莱恩的再次暗中提示和观众力量制造的混乱掩护下，杰克有惊无险地穿过了几条街道，最终躲进了一家24小时营业的洗衣店角落。洗衣机规律的轰鸣声提供了一种奇异的掩护，让他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了一些。
他瘫坐在冰凉的塑料椅子上，看着手机屏幕上不断跳动的链接点击数和各种留言，感觉像做梦一样。
“我们…暂时安全了？”他低声问。
“物理上，是的。但真正的威胁才刚刚开始。”艾克森的声音变得严肃，“我能感觉到，梦境干预的范围和强度还在增加。他们正在污染你的现实，杰克。很快，你的朋友，甚至陌生人，都可能因为梦中的暗示而对你产生敌意和怀疑。”
杰克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是一条来自马克的新消息。
“杰克，你到底在哪？昨晚的梦太诡异了，我现在头疼得要死，总觉得有人在盯着我。你发的那些东西到底是什么？别再搞这些了，我很担心。”
看着这条消息，杰克的心沉了下去。他意识到艾克森说的是对的。肉体的追捕或许可以逃脱，但这种来自梦境，来自潜意识的侵蚀，如同无形的蛛网，正在慢慢收紧。他逃离了追捕者，却可能陷入被整个世界孤立的境地。
洗衣店的灯光惨白，映照着杰克疲惫而凝重的脸。
“欢迎来到万界剪辑师的世界，杰克。”艾克森的声音再次响起，但这次，没有了之前的轻松，只剩下沉甸甸的现实，“真正的战斗，现在才开始。而这一次，战场，是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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