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暂时挡住？莱恩长官……那缝隙还在！那些……东西还在动！”一个幸存者的声音在彻底的黑暗中颤抖着响起，带着无法抑制的哭腔，像一根绷紧的弦随时可能断裂，“它们只是被卡住了！被那变形的门框卡住了！可它们还在蠕动，还在往里挤！我能听到……上帝啊，我能听到它们爪子刮擦金属的声音！就在我们旁边！迟早会……迟早会把缝隙撑得更大！”
粘稠的黑暗仿佛有了实质，紧紧包裹着每一个人，剥夺了视觉，放大了所有其他的感官。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刺鼻的味道——烧焦的电路板、过热金属的余烬，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令人作呕的腥甜，正从那道致命的门缝丝丝缕缕地渗透进来，钻入鼻腔，刺激着早已脆弱不堪的神经。
“闭嘴！”刀疤的声音粗粝而凶狠，如同砂纸摩擦着金属，瞬间压下了那带着绝望的哭喊。他的声音源自门缝附近，带着一种近距离接触威胁的紧绷感，“老子他妈的就在这儿盯着！它们想把那堆烂肉和破爪子再伸进来一寸，先问问老子的刀同不同意！吵什么吵？想把外面的东西都引过来吗？！”
黑暗里传来一阵沉重的脚步移动声，伴随着金属与地面摩擦的刺耳声响，大概是刀疤调整了他的防御姿势，身体几乎贴在了冰冷的金属门内侧，用他仅有的武器和血肉之躯，构筑起一道脆弱不堪的防线。他沉重的呼吸声在近距离听得格外清晰，带着一种压抑的警惕。
“声音……外面的撞击声好像……好像一直没停……”另一个更加微弱、几乎气若游丝的声音响起，说话的人似乎连开口都耗尽了力气，“它们……它们还在撞门吗？一下又一下……像攻城锤……”
莱恩侧耳倾听，绝对的黑暗让听觉变得异常敏锐。那沉闷而富有某种可怕规律的撞击声，如同死神的鼓点，透过厚重的合金门传递进来，震得脚下的地板似乎都在微微发颤。“听起来是，”莱恩的声音尽量保持平稳，但一丝无法掩饰的疲惫渗透其中，“但这道主安全门是特殊合金打造，设计标准是能抵御小型爆破的。不是一时半会儿能被这种蛮力撞开的。它们只是在浪费力气。”他说这话时，自己心里也没底，这更像是一种自我安慰，一种试图维系秩序的宣言。
“空气……”艾克森虚弱的声音再次艰难地响起，每一次吸气都伴随着轻微的、压抑的咳嗽声，显示着他身体状况的糟糕，“这里的……紧急维生系统……按照设计，也需要……至少是备用能源……才能启动循环……我们……我们的氧气……还能撑多久？”
这个问题像一块沉重冰冷的巨石，轰然砸入死寂的黑暗深潭，激起一片更加压抑、更加绝望的抽气声和低低的呜咽。有人开始不受控制地急促呼吸，仿佛立刻就要窒息。
“不知道。”莱恩的声音彻底沉了下去，带着一种无能为力的坦诚，“所有的仪表读数都消失了。能量供应被彻底切断。但这个主控制室空间足够大，设计上的密封性应该达到了最高标准，短时间内……空气应该还够用。”
“短时间是多久？！莱恩长官！”一个女人的声音突然变得尖锐，充满了歇斯底里的恐惧，“是一天？还是半天？或者只有几个小时？！我们没有食物！没有饮用水！甚至连一丝光都没有！这里就像一个铁皮棺材！这和被活埋到底有什么区别？！告诉我！”她的声音在空旷的黑暗中回荡，带着指控和崩溃的边缘。
“够了！”莱恩猛地低吼一声，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瞬间震慑住了那濒临失控的情绪。他能感觉到所有人的“视线”——尽管什么也看不见——都像针一样刺向他。他深吸了一口气，冰冷的、混杂着异味的空气刺入肺腑，强行压下心中那如同深渊般蔓延的冰冷和几乎要将他吞噬的不安。作为指挥官，他绝不能先垮掉。“现在不是恐慌的时候！恐慌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只会加速我们的灭亡！都给我冷静下来！”
他停顿了一下，让自己的话音有时间沉淀，也给自己一个整理思绪的空隙。“艾克森，”他转向艾克森声音传来的方向，“你刚才说……你几乎试了所有还能触碰到的按钮？有没有可能……存在物理性的……完全手动的紧急出口或者通风管道的开关？那种最原始的、不依赖任何能源的机械装置？”他抓住了一丝渺茫的可能性，像溺水者抓住一根稻草。
艾克森沉默了几秒钟，黑暗中传来衣物摩擦的声音，还有他因为移动而发出的痛苦闷哼，似乎他正挣扎着想要坐起来，或者至少调整一个更舒服的姿势。“……设计图纸上……确实标注了……一条备用的紧急逃生通道……理论上……它的入口应该在……在控制台后方的储藏室里面……”他的声音断断续续，充满了不确定性，“但是……我记得非常清楚……那个通道的内部闸门开启也需要……至少是本地的低阶电力验证……或者……或者需要一把特殊的机械钥匙……那把钥匙……应该存放在安全主管的办公室……我们……我们现在什么都没有……”
“储藏室在哪？”莱恩立刻追问，忽略了后半段令人沮丧的信息，只抓住那个地点。
“就在……就在主控制台左后方……沿着墙壁……大概……大概十步到十二步的距离……”艾克森的声音因为回忆和虚弱而更加飘忽，“但那扇门……是高强度电子密码锁……现在肯定……打不开了……”
“电子锁……”莱恩无声地重复了一遍这个词，声音里透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疲惫和深深的失望。又是一条死路。希望如同沙漏里的沙子，正在一点点流逝。
“妈的！”守在门缝边的刀疤突然低声咒骂了一句，声音里充满了惊愕和厌恶，“有东西……有黏糊糊的东西顺着那个该死的缝隙掉进来了！”
“什么东西？！”莱恩和其他幸存者几乎同时紧张地问道，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黑暗放大了未知的恐惧。
“不知道！黏糊糊的……滑腻腻的……像……像它们流出来的血？或者是什么恶心的组织液？”刀疤的声音带着明显的作呕感，“闻起来……更他妈臭了！比刚才浓烈十倍！该死……它们好像……好像在用更大的力气挤压那些被卡住的肢体！它们是想把那些爪子……硬生生挤断？还是想把断掉的部分……塞进来？！”
伴随着刀疤的话语，“咯吱……咯吱……咔嚓……”门缝处传来的声音似乎真的变了，不再是之前那种单纯的金属刮擦声，而是更像是骨骼、甲壳或者某种坚硬物质被无法想象的巨力强行扭曲、挤压、甚至折断的声音，那声音令人牙酸，毛骨悚然，仿佛能直接钻进骨头缝里。
“它们……它们难道是在自残？！”一个幸存者带着哭腔，惊恐地猜测道，这个想法比怪物单纯的攻击更加令人不寒而栗。
“谁他妈知道这些鬼东西脑子里在想什么！”刀疤啐了一口唾沫，声音狠戾，“总之绝对不是什么好事！莱恩！我们得赶紧想办法把这个缝隙堵死！或者……至少得想办法干掉这些还在外面扭动的爪子！不然迟早要出事！”
“用什么堵？”另一个幸存者绝望地接口，“我们现在连一块像样的布都找不到！这里除了控制台的碎片就是冰冷的墙壁！”
“艾克森，”莱恩强迫自己冷静思考，忽略掉耳边越来越清晰的恐怖声响，“你身上，或者你摔倒的控制台附近，有没有可能散落着什么……工具？哪怕是一把扳手？一根撬棍？”
“没……没有……”艾克森的声音充满了无力和挫败感，“我都检查过了……能摸到的地方……这里只有数据接口和碎裂的操作面板……那些东西……太精密了，不顶用……也许……也许工具箱……在那个打不开的储藏室里……”
“操！又他妈回到储藏室了！”人群中有人绝望地低吼了一声，一拳砸在冰冷的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响声，“那扇该死的门根本打不开！”
“物理破门呢？”莱恩没有放弃，转向刀疤的方向，“刀疤，你试试看，用你的匕首，或者其他任何你能找到的硬物，能不能撬开储藏室的门锁？或者破坏门轴？”
“我试试……”刀疤的声音从门缝边暂时移开，黑暗中传来他摸索着移动的脚步声，紧接着是金属与金属碰撞、摩擦以及用力撬动的声音，伴随着他压抑的粗重喘息。“不行……这门也是特种合金的……妈的，比主门薄不了多少……锁芯嵌得很深……我的刀……刀尖都插不进去那个锁眼……”他尝试了几下，最终放弃了，声音里带着显而易见的沮丧。
就在这时，“哐！哐！哐！哐——！”外面沉重的撞击声陡然加剧，频率变得更快，力量也似乎更大了，每一次撞击都让整个控制室的金属结构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仿佛那些外面的怪物也感觉到了里面的动静和尝试，变得更加狂躁和不耐烦。
“它们……它们好像更用力了！门……门在震动！”一个一直缩在角落里、靠近主门的幸存者声音发颤地喊道，几乎要哭出来。
“都安静！”莱恩再次厉声命令道，声音比之前更大了几分，试图用自己的意志压制住不断蔓延的恐慌，“不要发出太大的声音！别刺激它们！艾克森！”他再次将希望寄托在技术专家身上，“你再仔细想想！任何可能！任何被我们忽略的细节！这座‘巴别塔’的建造者，难道真的没有考虑到彻底断电、所有系统失灵的最坏情况吗？不可能一点最原始的、物理性的应急措施都没有留下！这不符合安全冗余设计的基本原则！”
艾克森粗重地喘息着，空气似乎越来越稀薄，他的每一次呼吸都像是拉风箱。黑暗中，可以听到他似乎在用手捶打自己的额头，竭力在混乱和剧痛中搜索着记忆的碎片。“……物理性的……纯粹机械的……除非……除非有隐藏的……非常规的……比如……维修人员使用的……或者……或者设计图上根本未标注的……等等……”他的声音猛地顿住，像是捕捉到了什么微弱的信号，但又充满了不确定，“我……我好像有点印象……在主控制台的正下方……靠近地面的位置……好像……好像有一个……一个极其古老的手动数据备份端口……非常……非常老旧的那种接口……平时根本没人会去注意它……我甚至不知道它现在还连接着什么系统……也许……也许早就废弃了……只是个遗留设计……”
“在哪？具体位置！”莱恩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立刻追问，声音里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急切。
“就在……就在我刚才摔倒的地方附近……主控制台的正下方，几乎贴着地面……需要……需要趴下去仔细摸索一下……可能被线缆或者碎片挡住了……”
“我去！”莱恩没有丝毫犹豫，立刻说道。他凭借着对控制室布局的模糊记忆，以及艾克森断断续续的指引，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弯下腰，开始小心翼翼地向着主控制台残骸的方向摸索过去。他的手在地板上滑动，触碰到冰冷的金属碎片、断裂的线缆，还有一些粘稠的不明液体。
一时间，整个控制室内陷入了更加彻底的寂静，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连门缝里怪物肢体那令人牙酸的蠕动声和外面那狂暴的撞击声，似乎都暂时成了遥远的背景音。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黑暗中那摸索、探寻的微弱声响上。每一秒钟，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找到了吗？莱恩长官？”一个幸存者忍不住低声问道，声音因为紧张而微微发颤。
“……等等……好像……摸到了一个……凹陷下去的槽……里面……里面好像有个盖板……”莱恩的声音从地面附近传来，带着一丝摸索时的喘息和灰尘呛入喉咙的咳嗽，“盖板很紧……像是被什么东西卡住了，或者……本身就设计得非常严密……打不开……”
“用力！莱恩！”刀疤在那边喊道，声音焦急，“用枪托砸开它！或者用我的刀柄试试！撬也行！”
“等等！”莱恩的声音突然阻止了他，带着一种奇怪的迟疑和困惑，“别……这盖板上……好像……好像刻着一些符号……很奇怪的符号……不是我们联邦通用的任何一种技术标识或者文字……有点像……像某种……非常古老的……符文？”
“符文？！”艾克森的声音充满了惊愕和难以置信，“主控制台下面……怎么可能会有符文？！这……这不可能！这是最高科技的结晶……”
他的话音未落，门缝处突然传来一声极其尖锐、极其刺耳、仿佛是坚韧金属被某种无法抗拒的力量强行撕裂开来的“嘶啦——嚓！！”声！
“不好！”一直死死盯着门缝的刀疤发出惊骇欲绝的尖叫，“有根爪子……它……它他妈的把门边的合金都撕开了一道口子！缝隙……缝隙变大了！！我看到……我看到里面的骨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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