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如薄纱般缓缓从青石板上散去,萧长风踏入了这片鱼龙混杂的黑市。
那青石板在晨光的轻抚下,泛着淡淡的光泽,湿漉漉的,似还残留着晨雾的丝丝凉意。
阿七在巷口不安地搓着手,双手摩擦的声音在寂静的巷子里格外清晰。
他压低声音,宛如蚊子嗡嗡:“大人,这黑市鱼龙混杂,要不奴才找几个护卫……”“不用。”萧长风轻轻摸了摸腰间的虎符,玄铁的凉意透过锦缎,如冰丝般渗进掌心,刺激着他的神经。
他微微掀了掀斗篷帽檐,从容地混进挑货的人流之中。
只见挑货的人群穿着各异,有打着补丁的粗布短衣,也有半旧的锦袍。
他们挑着扁担,扁担在肩头颤颤悠悠,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仿佛在诉说着生活的艰辛。
黑市的喧嚣裹挟着铜臭与血腥气,如潮水般汹涌袭来。
左边摊位上,一位老妇高举着锈迹斑斑的剑,那锈剑在阳光下闪烁着黯淡的光。
她扯着嘶哑的嗓子,高声喊道:“祖传干将!”右边铁笼里,西域驯兽师挥舞着皮鞭,抽得豹子吼声震天,铁笼也随之嗡嗡作响,空气中弥漫着野兽刺鼻的腥膻味。
萧长风目光低垂,盯着脚边斑驳的青石板,石板上雨水冲刷的痕迹,宛如一幅抽象的画卷。
然而,他的耳尖却敏锐地竖着,注意到一个卖草药的摊贩,眼神总是有意无意地往他这边瞟,还时不时地与旁边的人交换眼神。
与此同时,他已经第三次看到那个穿灰布短打的“挑夫”了,方才在街角茶棚外就曾见过。
还有二楼挂着“聚宝阁”牌匾的雅间,窗纸破了个指甲盖大的洞,有影子晃了两晃,那影子在窗纸上投下模糊的轮廓,好似鬼魅一般。
他心中暗自警惕,径直走向那个卖草药的摊贩,假装挑选草药。
摊贩见他过来,眼神愈发慌乱,双手也不自觉地颤抖起来。
萧长风刚想进一步询问,突然,身后掠过一阵带着寒意的风,如冰刃划过脸颊。
是刀风!
萧长风本能地侧身一闪,后腰的破阵刀擦着石桌抽出半寸,金属摩擦的声音尖锐刺耳。
寒光闪过的刹那,他看清了刺客:青布蒙面,刀鞘裹着浸毒的细网,散发着刺鼻的气味,出手时左腕上的朱砂刺青清晰可见——这是大燕暗桩的标记。
原来真正的刺客另有其人,之前那个卖草药的摊贩不过是个干扰。
“保护客官!”独眼老头尖叫着,一头钻进柜台下,摊位上的玉镯“哗啦啦”碎了一地,那清脆的破碎声在喧闹的黑市里格外响亮。
周围的摊贩早已作鸟兽散,几个胆大的缩在墙角,探头张望,却只敢捂着嘴,大气都不敢出,他们的呼吸声急促而紧张。
刺客的第二刀狠狠劈向他的后颈。
萧长风迅速旋身,撞翻了铜器摊,铜盆铜壶滚落一地,铜器碰撞的声音震耳欲聋。
他借机矮身,刀锋擦着发顶削断半片房檐,碎瓦如暴雨般劈头盖脸地砸下来。
“好狠的手!”他抹了把额角温热且带着腥味的血,心跳却快得发烫——这绝非普通的刺杀。
第一刀砍向肩井穴,第二刀避开头颅却封死退路,第三刀……他猛地翻身滚进窄巷,果然,刺客的刀尖偏了三寸,扎进墙里的是锁魂钉,那钉子钉进墙里的声音沉闷而有力。
“要活的。”萧长风舔了舔嘴角带着咸涩味的血珠,眼中浮起冷光。
他故意踉跄着往黑市最深处跑去,每一步都故意踩碎地上的瓷片,那清脆而尖锐的瓷片破碎声,让脚步声显得更加慌乱。
转过第三个街角时,他摸到了腰间的信号弹——这是来之前让牛勇在黑市布下的暗桩。
刺客的呼吸声越来越近,沉重而急促,如同喘息的野兽。
萧长风甚至能听见对方衣料摩擦的声响,还有靴底碾过碎石的“沙沙”声。
他突然停步,背紧紧贴在长满青苔的院墙上,那青苔凉凉的、软软的,贴在背上有一种异样的感觉。
破阵刀“嗡”地出鞘,声音如同龙吟一般。
“追够了么?”他紧紧盯着对方蒙面布下的眼睛,那眼睛里透露出一丝恐惧和慌乱,“大燕的亲卫首领都死在我手里,你个小喽啰也配?”
刺客的刀微微一顿。
就是这刹那的犹豫,萧长风反手甩出袖中银梭。
那梭子擦着刺客耳际钉进墙里,钉身刻着玄甲军的虎纹——这是他故意露出的破绽。
“走!”刺客低喝一声,转身就跑。
萧长风却不追,他望着对方消失的方向,指尖轻轻叩击着墙面,那叩击声清脆而有节奏。
角落深处传来铁器相撞的轻响。
二楼雅间里,锦袍公子捏着茶盏的指节泛白,茶盏在他颤抖的手中微微晃动。
他望着楼下那道挺得笔直的背影,喉间泛起酸意——三日前他还在御花园里与公主调笑,如今萧长风却拿着玄甲军的虎符。
“废物!”他愤怒地把茶盏砸在窗台上,茶水溅在“聚宝阁”的牌匾上,那茶水飞溅的声音如同珠子落地般清脆,“连个受伤的都抓不住,要你们何用?”
楼下,萧长风弯腰捡起一块带血的碎瓷片。
月光从云缝里漏下来,照见瓷片上的朱砂刺青——和刺客腕间的一模一样。
他捏着瓷片的手慢慢收紧,指缝里渗出的血滴在青石板上,晕开一朵暗红的花。
“阿七。”他轻声唤了句。巷口的灰影立刻闪过来:“大人。”
“去查‘聚宝阁’的东家。”萧长风擦了擦刀上的血,那血在刀身上留下一道暗红色的痕迹,“再告诉牛勇,今晚子时,玄甲军在北城门等我。”他望着黑市深处渐浓的夜色,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他们不是要动萧长风么?那就让他们看看,动了萧长风,要怎么把骨头渣子吐出来。”
角落尽头的柴房里,牛勇握着玄铁重剑,目光冷峻地扫过躲在梁上的暗桩。
他冲暗处点了点头,重剑在地上划出半道圆弧——这是“收网”的信号。
夜风卷着血腥味掠过黑市,吹得“聚宝阁”的灯笼摇晃起来,那灯笼摇晃的声音在夜风中显得格外孤寂。
灯笼上金漆剥落处,隐约能看见半枚大燕的双龙印。
柴房梁上的暗桩刚收到牛勇的暗号,墙角的青砖墙突然“咔”地裂开一道缝隙——三五个玄甲军士兵从墙后翻出,手中长戟如林,将刺客的退路封得严严实实。
刺客正举刀要劈向萧长风后心,忽觉颈后生寒。
他猛一回头,正撞进牛勇的玄铁重剑寒光里。
“找死!”他暴喝一声,刀锋横扫,却见牛勇连剑都未出鞘,只用剑鞘一档,震得他虎口发麻,那震动的感觉从虎口一直传到手臂。
“大人早说过,要活的。”牛勇瓮声瓮气,重剑往地上一杵,震得青石板簌簌落灰,那落灰的声音细微而清晰。
左右士兵立刻扑上,绳索、锁扣如蛛网般缠来。
刺客挥刀斩断三根绳索,却被身后窜出的小个子士兵抱住腿弯——正是阿七,平时缩在巷口当护卫,此刻竟爆发出牛犊般的蛮力。
刺客看着周围寒光闪闪的甲胄,心中一阵慌乱,但想到定北侯公子许下的承诺,咬了咬牙,仍不肯屈服。
萧长风蹲下身,指尖捏住刺客左腕,“说,谁派你来的。”刺客犹豫了一下,说道:“是……是黑市的一个神秘富商,他给了我钱,让我杀了你。”萧长风冷笑一声,“你以为我会信?我再问你一遍,到底谁派你来的。”刺客还是坚持之前的说法。
萧长风见状,说道:“你若是还不肯说实话,你妹妹在春香楼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而且,我已经掌握了足够的证据,你再嘴硬也没用。”
刺客听到妹妹,眼中瞬间闪过一丝惊恐与挣扎,原本紧咬的牙关也不自觉地松开了些许,身体微微颤抖着,额头上冒出了细密的汗珠。
萧长风继续施压,他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刺客,声音冰冷而威严:“你以为你不说,我就拿你没办法了吗?你妹妹在春香楼孤苦无依,若是传出什么不好的风声,那些恶霸流氓可不会放过她。到时候,她的下场会比你凄惨百倍。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老老实实交代,到底是谁主使你刺杀我的!”
刺客双手抱头,痛苦地蜷缩着身体,内心的防线在萧长风的话语下逐渐崩塌。他的脑海中不断浮现出妹妹那瘦弱而无助的身影,泪水在眼眶中打转。终于,他再也承受不住这巨大的压力,崩溃地喊道:“是……是定北侯府的小公子!他说只要杀了你,就替我还赌债,还说大燕的人会接应——我家里欠了一屁股赌债,那些债主天天上门催债,我实在是走投无路了才答应他的。大人,您饶了我妹妹吧,她什么都不知道啊!”
萧长风点了点头,对一旁的牛勇说道:“牛勇,你立刻安排人手,今晚子时前在城北破庙布下天罗地网,务必将那些大燕暗桩一网打尽。同时,派人去春香楼把刺客的妹妹保护起来,别让她出任何意外。”
牛勇抱拳领命:“是,大人!我这就去安排。”
萧长风又看向刺客,冷冷地说:“你最好没有说谎,否则,你和你妹妹都不会有好下场。等事情结束后,我会根据你的表现来决定如何处置你。”
刺客连忙磕头:“大人放心,我绝对没有半句假话。”
萧长风等人押着刺客,匆匆离开了混乱的黑市。
夜色中,他们快马加鞭赶往醉仙楼,那是定北侯公子每晚听曲的地方。
醉仙楼的雕花灯笼还亮着,那灯光在夜风中摇曳,仿佛在诉说着即将的风暴。
二楼雅间里,定北侯公子正捏着酒盏,沉醉在琵琶女悠扬的《采莲曲》中。
门“砰”地被踹开时,他呛得猛咳,那咳嗽声在安静的雅间里格外响亮,抬头正撞进萧长风似笑非笑的眼睛里。
“萧大人这是……”他抹了抹嘴角酒渍,强撑着端架子,声音带着一丝慌乱,“私闯民宅可不合规矩。”
“规矩?”萧长风甩了个眼色,牛勇立刻将刺客踹进屋里。
刺客踉跄着跪到定北侯公子脚边,抬头时,脸上还沾着青石板的血渍,“公子,是您让小的杀萧大人的!您说大燕暗桩会帮忙,还说事成之后——”
“放屁!”定北侯公子踹了刺客一脚,酒盏“啪”地摔碎在地上,那破碎声清脆而响亮,他的脸涨得通红,额头上的青筋都暴了起来,“我何时见过你?定是你收了萧长风的钱,来诬陷本公子!”
就在这时,雅间的暗门突然打开,几个黑衣人手持利刃冲了出来,向着萧长风等人扑来。
原来定北侯公子提前安排了高手在这里。
萧长风等人立刻严阵以待,与黑衣人展开了一场激烈的战斗。
牛勇挥舞着玄铁重剑,与黑衣人巧妙周旋;阿七也不甘示弱,凭借着灵活的身手,在人群中穿梭攻击。
经过一番激烈的打斗,玄甲军渐渐占据了上风,黑衣人纷纷倒地。
定北侯公子见势不妙,试图从窗户逃走,却被萧长风眼疾手快地抓住了。
“拿下。”萧长风一声令下,玄甲军立刻上前扣住他的手腕。
定北侯公子的锦袍被扯得皱巴巴的,金冠歪在一边,哪里还有半分贵公子的模样。
“萧长风!你敢动我……我爹是定北侯——”
“定北侯?”萧长风冷笑,“你爹若是知道宝贝儿子买凶杀人,丢的是定北侯府的脸,不知会怎么罚你?”他转身要走,忽听阿七在耳边低语:“大人,北境来报,大燕的边军这两日突然增了三万人马,守关的将领换了,是个生面孔。”
萧长风脚步微顿。
他望着窗外渐起的夜雾,那夜雾像一层薄纱,笼罩着整个世界,指尖轻轻叩了叩腰间虎符。
大燕突然重兵压境,难道是因为今晚的刺杀?
还是说,那藏在暗处的后手,终于要动了?
“走。”他甩了甩斗篷,那斗篷在夜风中猎猎作响,“去玄甲军大营。”
夜风卷着醉仙楼的喧哗掠过街角,吹得萧长风的斗篷猎猎作响。
远处,定北侯公子的哭嚎渐渐被夜色吞没,而北境的急报,正随着马蹄声,穿透重重雾霭,向这里奔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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