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丝裹着夜雾，冰冷刺骨。
萧长风的心，比这夜雨更沉。
李三公子那张怨毒的脸在脑海中一闪而过，但真正让他感到不安的，并非李尚书可能的报复，而是城西那个不起眼的据点。
那里，是他精心布下的棋子，是他刺探大燕虚实，甚至未来搅动风云的关键所在。
“爷，咱们的据点一向隐秘，李三那蠢货应该还不知道。”牛勇接过令牌，将其余人手分派妥当，压低声音跟在萧长风身后，雨水打湿了他粗犷的脸庞，眼神却锐利如鹰。
萧长风没回头，声音被风雨切割得有些模糊：“李三这条线，只是冰山一角。动了他，必然会惊动水面下的东西。我们的据点，就是他们的眼中钉。方才那道屋檐上的黑影，你以为他真是被我吓退的？”
牛勇心中一凛，他当时只顾着李三公子的事，并未留意太多。
此刻想来，那黑影消失得太过干脆，倒像是……得到了某种指令，暂时隐忍。
“爷的意思是，有人已经盯上咱们据点，甚至可能先一步动手了？”牛勇的呼吸粗重了几分，握着朴刀的手青筋贲起。
“十有八九。”萧长风的语气没有丝毫波澜，仿佛在说一件与己无关的小事，但脚步却在不知不觉中加快，“方才我故意放走李三的心腹去报信，又大张旗鼓地让你们押送李三去官府，就是要制造一种我暂时无暇他顾的假象。希望……还来得及。”
夜色渐深，雨势却不见减弱。
两人一前一后，在湿滑的青石板路上疾行，避开了灯火通明的大街，专挑那些阴暗曲折的小巷穿梭。
萧长风的直觉如同最敏锐的猎犬，在黑暗中嗅到了危险的气息。
拐过几条僻静小巷，萧长风的脚步看似从容，眼角余光却时刻警惕着身后。
他敏锐地察觉到，至少有两道若有若无的气息，如同附骨之疽，不远不近地缀着他们。
真的是巧合？
还是刻意为之？
他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依旧保持着原有的步速，仿佛浑然不觉。
他倒要看看，这些藏头露尾的家伙，究竟想玩什么花样。
这或许是一个针对他的陷阱，但他别无选择，情报据点的重要性不容有失。
这是他与那些暗中敌对势力的博弈，也是他与自身命运的抗争。
城西据点，设在一处废弃的染坊之内，周围是错综复杂的贫民窟，极易隐蔽，也极易……被围杀。
就在萧长风距离染坊入口不足百步，准备穿过最后一条窄巷时，异变陡生！
“咻！咻！咻！”
数道破空声撕裂雨幕，三支淬毒的弩箭成品字形，闪烁着幽蓝的寒光，从巷子两侧的低矮屋檐和堆积的杂物后暴射而出，目标直指萧长风的咽喉、心口与小腹！
“公子小心！”牛勇怒吼一声，魁梧的身躯如铁塔般猛地跨前一步，手中朴刀舞出一片密不透风的刀光，“叮叮当当”几声脆响，三支弩箭尽数被他磕飞。
然而，这仅仅是开始！
弩箭之后，七八道黑影如同鬼魅般从阴影中窜出，手中短刃在雨夜中划出森然的弧线，悄无声息，配合默契，显然是训练有素的死士，一出手便是毫不留情的杀招，目标明确——萧长风！
他们甚至没有一句废话，上来就是不死不休的攻势。
黑衣人每次攻击的间隔时间虽短，但偶尔会出现极细微的停顿，像是在等待某种指令重新发起攻势。
“保护公子！”牛勇双目赤红，朴刀大开大合，瞬间与冲在最前的三名黑衣人战作一团。
刀锋过处，血珠飞溅，惨叫声被雨声压制。
但敌人数量远超预料！
其余五名黑衣人身形灵巧地绕过牛勇的战圈，手中短刃毒蛇般噬向萧长风周身要害。
萧长风眼神一凛，腰间软剑“噌”地一声龙吟般出鞘，剑光如水，在昏暗的雨夜中泼洒出一片清辉。
他虽以智谋见长，但前世身为顶级特工，近身搏杀的技艺早已融入骨髓，此刻面对围攻，丝毫不乱。
“当！当！嗤！”
剑刃与短刃激烈碰撞，火星四溅。
萧长风身形飘忽，脚踩奇异步伐，在方寸之间辗转腾挪，避开一次又一次的致命攻击。
但他心中却越发沉重。
这些黑衣人不仅实力强劲，招式狠辣，而且悍不畏死，完全是以命搏命的打法。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体力在迅速消耗，每一次格挡都震得手臂微微发麻。
这样下去，即便能杀出重围，也必然会付出代价。
“该死！这些人究竟是谁派来的？李尚书？还是……西凉国内那些看我不顺眼的家伙？”萧长风脑中飞速运转，一边竭力抵挡，一边冷静地观察着对手的攻势。
他发现，这些黑衣人虽然攻击如潮，配合也算紧密，但为了追求极致的杀伤与合围，他们之间的攻击节奏在某个特定的转换瞬间，会出现一丝微不可察的凝滞——那是旧力已尽，新力未生，阵型轮转的刹那！
这个破绽，稍纵即逝！
机会只有一次！
萧长风心念电转，他不再一味闪避，反而故意卖了个破绽，在格开一名黑衣人短刃的同时，左肩似乎因为发力过猛而微微下沉，露出了一个看似致命的空当！
果然，离他最近的三名黑衣人眼中凶光一闪，齐齐发力，三柄短刃不分先后，成品字形封死了他所有退路，直刺他暴露的肩头与胸腹！
他们似乎已经看到了萧长风血溅当场的画面。
“就是现在！”萧长风心中暴喝一声，身形不退反进，以一种匪夷所思的角度猛然向左前方拧转！
他整个人仿佛化作一道贴地游走的旋风，左脚脚尖在湿滑的地面诡异一点，身体几乎是擦着最左侧那名黑衣人的刀锋边缘，险之又险地从三柄短刃交织的死亡缝隙中穿梭而过！
“噗！”
一声轻响，萧长风的软剑在他穿身而过的瞬间，反手一撩，在那名黑衣人的肋下留下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那三名黑衣人全力一击落空，身形不由自主地前冲，彼此间的配合瞬间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缺口！
“牛勇，顶住！”萧长风头也不回地厉喝一声，抓住这千载难逢的机会，脚下发力，身形如离弦之箭般从那缺口中暴射而出，此刻，染坊的大门近在咫尺，那是他最后的希望，也是情报的庇护所，无论如何他都要冲进去，直冲向那不足五十步之遥的染坊入口。
身后，金铁交鸣之声、黑衣人的闷哼以及牛勇狂怒的咆哮交织在一起，雨水混杂着血水，在地面上晕开一团团暗红。
“砰！”
他没有丝毫犹豫，一脚踹开那扇看似沉重，实则内里已被他吩咐人改造过的木门。
门轴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应声而开。
一股潮湿、混杂着淡淡染料和霉味的气息扑面而来。
染坊内部比外面更加昏暗，只有角落里一盏豆大的油灯，在风中摇曳，勉强驱散些许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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