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如锐利的箭镞,奋力穿透厚重的云层,洒下一片金黄的光辉。
萧长风正蹲在篝火旁,专注地擦拭着长剑,暖橙色的火光在他刚毅的脸上跳跃闪烁。
剑刃上凝结的血痂已被温水泡软,顺着剑脊缓缓滑落,如红色的小溪般滴进泥里,在青灰色的晨雾里晕染出暗红的痕迹,那触目惊心的颜色,仿佛在诉说着昨夜战斗的惨烈。
“大人。”一道带着沉重喘息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那喘息声急促而慌乱,如同密集的鼓点一般。
萧长风并未回头,他早已听出是亲卫阿铁的声音。
这小子鞋底沾着新泥,脚步比往日重了三分,定是刚从三十里外的镇子快马赶回来。
那新泥混合着青草芬芳的气息,隐隐约约传入萧长风的鼻端。
“说。”他将剑收入鞘中,指节在剑柄上轻轻叩了叩,那清脆的声响在寂静的清晨格外清晰。
阿铁单膝跪地,摊开掌心,手中的羊皮纸还带着马背上的余温。
“西边三族的商队不肯过界了。老人们传言,您根本不是来帮西凉守边的,而是大燕派来的细作,要把咱们的草场、盐池都献给萧家养马场。”
篝火“噼啪”炸响,火星子如同金色的小精灵般溅落在萧长风的手背上,炽热的触感让他的皮肤微微刺痛,可他却仿若未觉。
昨日还举着弯刀为他冲锋陷阵的中立族长,此刻在谣言的影响下,成了被蒙骗的傻子;昨夜还堆着笑说“愿听调遣”的部族,此刻正缩在帐篷里,犹豫是否要撕毁盟约。
那在晨风中轻轻摇晃的帐篷,仿佛也在为这变幻莫测的局势而不安。
“谣言从哪起的?”他声音低沉,仿佛压了块沉重的铁,那低沉的嗓音仿佛能穿透晨雾。
阿铁喉结动了动,说道:“底下兄弟顺着商队口风追查,发现多数商队都提及青牛镇茶棚是消息源头。并且有茶棚伙计透露,三日前老掌柜突然收拾铺盖回了大燕。”
萧长风霍然站起,皮靴用力碾灭了半堆篝火,被碾灭的火星瞬间熄灭,带着一缕青烟飘散。
他望着远处还未撤净的战场,大燕士兵的尸体被裹上草席,浓郁的血腥味混着晨露钻进鼻腔,那刺鼻而令人作呕的味道让他心中愤怒——原来比刀剑更毒的,是这些见不得光的舌头。
“去把湛云风叫来。”他抹了把脸,指腹擦过嘴角未干的血渍,“再让牛勇挑十个最精锐的暗桩,扮成走货的商队,往青牛镇方向散播消息。”
半个时辰后,萧长风押着两个间谍,穿过晨雾弥漫的草原,向着中立族长的帐篷走去。
一路上,晨露打湿了他们的衣角,但却掩不住萧长风身上那股即将真相大白的凛冽之气。
青牛镇东头的破庙檐角,两个裹着灰布的身影正蹲在草堆里。
“听说萧长风那厮查着咱们了?”其中一个声音颤抖,满是恐惧,“昨儿有商队说,他手里捏着咱们跟大燕密信的证据,要在月圆夜砍了所有可疑人的脑袋!”
另一个猛灌了口酒,酒坛磕在砖头上发出哐当的响声,在破庙里回荡:“慌什么?那谣言是咱们编的,他能有什么证据?”
话音未落,庙门“吱呀”一声被推开,那悠长而刺耳的声音让人毛骨悚然,十道黑影如夜枭般闪了进来。
“证据?”萧长风的声音从阴影里缓缓传来,他倚着门框,腰间的玄铁剑在晨光里泛着冷光,如同寒霜一般,“你们在茶棚说‘萧长风要把西凉盐池献给大燕’时,可记得茶棚后墙有个窟窿?”
两个间谍手中的酒坛“啪”地摔碎,左边那个转身欲逃,却被牛勇的玄铁斧拦住退路;右边那个扑通一声跪下,鼻涕眼泪糊了满脸:“大人饶命!是大燕密使给了我们五十两金子,让我们……让我们……”
“让你们把水搅浑,好让那些中立部族不敢靠近我。”萧长风蹲下身子,指尖捏住那人的下巴,触感粗糙而冰冷,“知道为什么我没直接抓人吗?因为我要让所有盯着的眼睛看清楚——”他突然发力,将人拽到庙门口,“谁在背后捅刀子,谁在真心做事。”
萧长风押着间谍处理完相关事宜后,心中已有了应对之策,便带着证据前往中立族长的帐篷。
当他押着两个间谍出现在中立族长的帐篷前时,晨雾刚刚散去。
族长正捏着茶盏,茶水上漂着的茶叶还在轻轻打旋儿。
见他进来,族长手指猛地一颤,茶水泼湿了半幅衣袖,那温热的茶水打湿衣袖的感觉,让族长不禁打了个寒颤。
“这是在青牛镇拿的。”萧长风甩下两封带火漆的密信,牛皮纸上大燕皇室的飞凤印清晰可见,在晨光下闪耀着神秘的光芒,“他们受大燕指使,专门编造‘萧某要献地’的谣言。”他又扔出个钱袋,铜钱哗啦啦地滚了满地,那清脆的声响仿佛是真相的宣告。
帐篷里安静得能听见风刮过旗杆的声音,那呼啸的风声带着丝丝寒意。
族长弯腰捡起一封密信,指腹轻轻蹭过那枚飞凤印,突然抬头,眼神中透露出一丝震惊和疑惑:“前日夜袭……大燕为何要派精锐来打你?”
“因为他们怕。”萧长风扯了扯染血的衣襟,眼底有星火跳动,仿佛是心中的怒火在燃烧,“怕我在西凉扎稳了根,怕这些原本各扫门前雪的部族,会跟着我拧成一根绳。”他突然笑了,笑容里带着几分狠戾的清爽,“所以他们既要派兵杀我,又要造谣孤立我——可他们忘了,谣言再凶,也怕见光。”
两个间谍被押下去时,其中一个突然嘶喊:“族长!萧长风根本不是真心帮西凉,他就是个——”
“堵上他的嘴。”萧长风皱了皱眉,转头看向族长,却见对方正盯着满地铜钱发怔。
晨光照进来,照见族长眼角的皱纹里还凝着昨夜的血渍——那是他带着部族冲锋时溅上的。
“萧大人。”族长突然站起身,双手将密信捧还,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显示出内心的坚定,“昨日我帮你,是看你能打;今日……我信你。”
萧长风接过密信,指尖触到族长掌心的老茧——那是握了半辈子弯刀的痕迹,让他感受到了族长的沧桑。
他望着帐篷外随风招展的西凉狼旗,忽然觉得昨夜的血没白流。
只是他没注意到,当他转身时,族长望着他背影的眼神里,除了信服,还多了几分——类似于看见火种时的灼热。
帐篷里的牛油灯被风掀起的帘角带得晃了晃,暖黄的光晕在族长脸上游移,仿佛在诉说着内心的波澜。
族长粗糙的拇指反复摩挲着那枚大燕飞凤印,指腹的老茧蹭过火漆时发出细碎的沙沙声,在寂静的帐篷里格外清晰。
“萧大人。”族长突然开口,声音比晨雾里的刀鞘还要沉,仿佛是从心底发出的叹息,“前日你带我们夜袭大燕粮道,我以为你不过是个能打硬仗的武夫。”他抬起眼,瞳孔里映着萧长风腰间还沾着血渍的玄铁剑,“可今日这手‘抓贼显证’,倒让我想起三十年前在漠北见过的老军师——那老头能把人心算成算盘珠子,拨拉得明明白白。”
萧长风倚着帐篷柱,指尖轻轻叩了叩腰间的钱袋。
钱袋里五十两纹银碰撞出清脆的响声,像是在应和族长的话。
“老族长见过的世面比我吃的盐还多。”他向前半步,阴影恰好罩住族长面前的茶盏,“您说萧某要献西凉的地——可您想想,大燕的飞凤印能盖在密信上,萧某的人头却悬在大燕的悬赏榜。”他屈指敲了敲桌上的密信,“他们要杀我,要搅乱西凉,不就是怕咱们这些‘各扫门前雪’的部族,真能拧成一根捅破天的矛?”
族长的喉结动了动,茶盏里的水纹被捏得碎成星子,仿佛是内心纠结的体现。
“那你说,你图什么”
“图西凉盐池养我的兵,图西凉的草场养我的马,图西凉的部族给我当刀。”萧长风笑了,笑得像狼崽子看见猎物,透露出一丝贪婪和野心,“可反过来——”他俯身撑在案上,目光像淬了火的剑,“您的部族能有我训练的铁骑兵守边,您的商队能有我清剿的马匪护路,您的盐池能有我打通的商道换粮食。大燕的银子能买谣言,能买几个跳梁小丑,可买不了真金白银的安稳日子。而且,西凉的盐池产出的盐不仅能供部族食用,更是军事后勤保障中不可或缺的物资,它能腌制食物,保证军队在长途行军和作战时有充足的食物储备。我训练的铁骑兵在以往的战斗中,多次以少胜多,成功击退大燕的骑兵,保卫了边境的安全。”
帐篷外突然传来马蹄声,由远及近,如同急促的鼓点,震撼着大地。
族长的耳朵动了动,手本能地摸向腰间的弯刀,显示出他的警惕。
萧长风却连眼皮都没抬:“是牛勇的人,刚从三十里外的红崖口回来——大燕的残兵退了二十里,他们捡了半车箭矢。”他从袖中抽出一卷羊皮地图,“您看,这是我让人画的西凉关防图。红崖口、青牛镇、盐池三镇呈三角,只要您的部族守青牛镇,我调三百精骑协防,大燕的马队就算长了翅膀,也飞不过这铁三角。”
族长的手指慢慢抚过地图上青牛镇的标记。
那处被萧长风用朱砂点了个醒目的红点,像一滴凝固的血。
“前日夜袭,我族死了十二个小子。”他突然说,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擦过刀背,充满了悲痛,“他们的娘在帐篷里哭,说跟着外乡人拼命不值得。”
“那您现在去看看。”萧长风抓起桌上的钱袋甩过去,铜钱砸在族长膝头发出闷响,仿佛是沉重的打击,“把大燕的银子倒在她们面前,告诉她们,哭的不是外乡人要她们的命,是大燕要拿她们的命换咱们的乱。”他转身掀开帐帘,晨光照得他眉骨发亮,“等会我让牛勇带您去看俘虏——大燕的百夫长身上还挂着您部族的弯刀,刀鞘上刻着您小儿子的名字。”
帐外的风卷着草屑灌进来,吹得地图哗啦作响,仿佛是命运的呼喊。
族长低头看着膝头的钱袋,牛皮纸上还沾着青牛镇茶棚的草屑,带着淡淡的泥土气息。
他忽然想起昨夜混战中,萧长风举着玄铁剑冲在最前,后背的箭伤渗出的血把铠甲染成暗紫——那不是细作会有的拼命架势。
“萧大人。”族长站起来,弯刀磕在案角发出清脆的声响,仿佛是决心的宣告,“我族的五千青壮,明日辰时到红崖口听调。”他伸手按住萧长风肩膀,掌心的老茧硌得人发疼,“但我有个条件——”
萧长风听了族长的条件,心中思量片刻,脸上的警惕慢慢转为一丝笑意,随即沉稳地说道:“说。”
“每月十五,你得让我部族的小子跟着你的亲卫练刀。”族长咧开嘴笑,露出两颗缺了角的门牙,“我老了,可我儿子要学的不是耍嘴皮子,是能把大燕人砍下马的真本事。”
萧长风的瞳孔微微收缩。
当族长转身喊人去点兵时,他摸了摸腰间的剑,剑鞘上还留着晨露的凉意,那冰凉的触感让他清醒。
“阿铁。”他低声唤了句,亲卫立刻从帐外闪进来,“去把湛云风请来。红崖口的布防图要改——”他望着族长离去的背影,嘴角勾起半分笑意,“老狐狸要学练兵,咱们得给他搭个够大的戏台子。”
夕阳西沉时,萧长风站在新立的点将台前。
远处的训练场上,族长部族的青壮正跟着牛勇的亲卫扎马步,震天的喊杀声撞碎了天边的火烧云,仿佛要冲破云霄。
他摸出怀里的密信,飞凤印在暮色里泛着冷光——大燕的细作能造谣,能刺杀,却杀不死人心底那点“过好日子”的念头。
“大人。”湛云风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淡淡的墨香,让人感到一丝儒雅,“红崖口的粮道已经疏通,三日后能到五千石粟米。”
萧长风把密信递给谋士,指尖在“大燕密使”几个字上顿了顿:“把这些证据抄二十份,让商队带往西凉各城。”他望着训练场上越来越齐整的队列,声音轻得像风,“谣言破了,人心归了,可大燕的刀子……还悬在头顶呢。”
暮霭渐渐漫上来时,点将台下响起急促的马蹄声,打破了傍晚的宁静。
一个浑身是尘的探马滚鞍落马,声音里带着狂喜:“大人!西边的铁勒部派了使者,说要见您——他们听说青牛镇的谣言是大燕捣的鬼,要跟咱们谈……谈结盟!”
萧长风抬头望向渐暗的天际,嘴角的笑意慢慢扩开。
当夜风卷起西凉狼旗时,远处传来牛勇的吼声:“都给老子把刀举高了!大燕的杂种可不会等你们喘匀气!”
训练场上的火把次第亮起,连成一条蜿蜒的火龙,明亮的火光在黑暗中格外耀眼。
萧长风摸了摸剑柄,剑刃在火光里映出他的脸——那是张比昨日更锋利的脸,带着点让所有敌人胆寒的锋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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