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斑驳的铜镜之中,婉儿颤抖的睫毛清晰映现,恰似微风轻拂下颤动的蝶翼,在那微弱而昏黄的光线里,显得格外楚楚动人。
她双手提着食盒,手指早已被一层寒霜般的苍白所笼罩,指尖泛着彻骨的冰冷。
青瓷碗里的桂花羹,已然凝结出细碎的冰碴,在昏黄的灯光下,如点点繁星般闪烁着细碎的光芒。
她的暗红裙摆上,还残留着御膳房墙根那潮湿而陈旧的苔藓,散发着一股淡淡的霉味。
“他们说要在祭祖宴上摆四象琉璃盏。”婉儿突然伸出手,一把抓住萧长风腰间玉佩的流苏穗子,那穗子在她的拉扯下,轻轻晃动,发出细微的声响。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当盏中朱雀转首时,会有刺客从梁上掷淬毒的玉簪。”
萧长风轻轻掰开她指缝里嵌着的半片银杏叶,那银杏叶带着一丝凉意,如同一片小小的冰刃。
他心中一动,这是赵公子别院独有的金叶梧桐。
此前几日,他便偶尔感觉身体有莫名的凉意闪过,仿佛有股神秘的力量在触碰他,只是当时并未在意。
他的思绪突然飘回到三天前校场巡视的时候,那时有个舞姬不慎摔碎了装青梅酒的夜光杯,碎片落地的形状,恰好是荧惑守心诀里“离宫惊变”的卦象。
其实,早在这之前,西凉王也曾多次秘密召见心腹,暗中调查一些可疑的迹象,只是这些行动都在悄然进行,并未让众人知晓。
祭坛下的冰窖里,传来沉闷而有力的凿击声,仿佛是死神那沉重的敲门声。
牛勇正带着人,在黑暗中挖通直通王陵的地道。
萧长风蘸着桂花羹,在案几上缓缓画线,声音沉稳而坚定:“烦请婉儿姑娘宴会时穿七重鲛绡裙,记得在第二层衬里别上西疆进贡的孔雀金线。”
当夜子时,御用监库房里少了三桶桐油。
巡夜的禁军闻到硫铜燃烧的刺鼻味道,那味道钻进鼻腔,让人忍不住皱眉,但他们只当是工部侍郎又在试验新火药。
宴席当日,四象琉璃盏在袅袅的龙涎香烟雾中缓缓转动,那烟雾缭绕升腾,如同梦幻的轻纱,散发着淡淡的香气。
萧长风跪坐在西凉王左下首,袖中藏着昨夜从湛云风密信里拆出来的半张羊皮卷。
他目光沉静,心中却暗自思索着接下来的每一步,如何才能将这复杂的阴谋彻底揭露。
赵公子举起金樽的那一刻,萧长风故意碰翻面前的青梅酒,酒液顺着地砖缝隙缓缓渗向鎏金柱础,那酒液流动的声音,如同细微的溪流声,在寂静的宴厅里若有若无。
“有刺客!”
就在朱雀首转至坤位的瞬间,赵公子的嘶吼震得梁间灰尘簌簌落下,那灰尘在空气中弥漫开来,如同迷雾一般,将整个宴厅笼罩在一片混沌之中。
十二道寒光如闪电般破空而至,却在即将触及西凉王衣袍的刹那,被七重鲛绡裙扬起的金线紧紧缠住。
婉儿旋转起来,裙摆绽放如金色曼陀罗,绚烂夺目。
淬毒玉簪叮叮当当落进萧长风脚边的酒渍里,那清脆的声响在寂静的宴厅里格外清晰,仿佛是阴谋败露的宣告。
张谋士刚要开口,地面突然传来细微震动,那震动如同大地的脉搏,隐隐传来不安的信号。
冰窖方向炸开的硫铜火星,如同一条条火蛇顺着地脉窜入宴厅,浸透桐油的地砖轰然燃起幽蓝火焰,火舌肆意舔舐之处,显现出用硝石粉画出的西凉国地图,每个关隘要冲都标着李将军的虎头徽记。
“好一招祸水东引。”西凉王抚掌大笑,指尖摩挲着萧长风今晨呈上的密信。
信纸边缘还沾着竹筒里的腐叶味道,正是三日前从密探喉咙里抠出来的那封。
萧长风俯身拾起烧焦的玉簪,簪头赫然刻着赵氏家纹。
他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指缝渗出的血珠滴在琉璃盏上,将转动的玄武染成荧惑之色。
当众人围上来时,他沾血的手指正按在地图上的王陵位置,那里新画的朱砂圈与羊皮卷残页的纹路严丝合缝。
宫灯投下的阴影里,西凉王转动着玉扳指。
萧长风看得真切,那白玉内壁透出的血丝,分明是荧惑守心诀里“星移斗转”的起手式。
夜风卷着灰烬盘旋上升时,他忽然想起老卒们跪拜那夜,瞭望塔铜镜映出的不只是军营,还有王陵上空异常明亮的紫微星。
宫灯被夜风撕扯得忽明忽暗,那忽明忽暗的灯光让人的视线也随之模糊起来,仿佛置身于一场虚幻的梦境之中。
萧长风的咳嗽声在死寂的大殿里格外清晰,那咳嗽声仿佛是来自地狱的召唤,带着无尽的痛苦与决绝。
他抹去唇边血渍,指尖划过琉璃盏边缘时,玄武纹饰上的血迹竟诡异地渗入玉质肌理。
“陛下请看。”萧长风突然提高音量,声如洪钟,带着不容置疑的气势。
他猛地扯开染血的衣襟,心口处赫然浮着荧蓝色星图,与此同时,赵公子突然站起,满脸涨红,气急败坏地吼道:“一派胡言!你这是污蔑!有何证据能证明这星图与我等有关?”他的声音在大殿中回荡,充满了愤怒与恐慌。
萧长风微微皱眉,而这冰窖,正是你赵公子曾多次前往之地,此事你如何解释?”
赵公子额头上冒出豆大的汗珠,眼神闪烁不定,强装镇定道:“我去冰窖不过是为了查看食材储备,与这什么阵法毫无关联!”
张谋士也在一旁帮腔,阴阳怪气地说:“萧大人,空口无凭可难以服众啊,莫不是你为了一己私利,故意诬陷忠良?”
萧长风冷笑一声,将烧焦的玉簪重重掷在案几上,簪头赵氏家纹被硫铜灼出裂痕,缝隙里隐约可见青灰色的漠北玄铁,这正是西凉死敌北戎王室独有的锻造秘技。
“这玉簪便是铁证!上面的赵氏家纹和北戎玄铁,难道还不足以说明问题吗?”
“好个忠君爱国的赵氏!”西凉王突然抓起案上金樽,琥珀色的酒液泼在赵公子脸上,那酒液溅起的水珠带着淡淡的酒香。
“去年秋祭你说要重修祖祠,讨去的三百斤硝石粉,原来都掺在这谋逆的勾当里!”
鎏金柱础突然发出细碎爆裂声,那声音如同瓷器破碎的脆响。
方才渗入地砖缝隙的青梅酒,此刻竟在硫铜火星催动下凝成冰晶,沿着萧长风用硝石粉画出的西凉地图脉络蔓延。
当冰线触及王陵方位时,牛勇提前埋在地道里的火油轰然炸响,震得殿外青铜编钟齐声嗡鸣,那宏大的钟声仿佛要震破人的耳膜。
“陛下恕罪!”赵公子打翻的酒樽滚到西凉王脚边,冷汗顺着他的下颌滴在金丝蟒纹领口,那冷汗带着一丝咸涩的味道。
“都是张先生用蛊术操控......”
话音未落,张谋士突然暴起。
他扯断腰间玉佩掷向宫灯,玉片碎裂瞬间释放出墨绿色毒雾,那毒雾散发着刺鼻的恶臭,瞬间弥漫了整个大殿。
就在毒雾弥漫开来时,萧长风早有防备,迅速从袖中掏出一个香囊,打开后一股清香散发出来,暂时抵御了毒雾的侵蚀。
而一旁的婉儿却不小心吸入了一口毒雾,顿时脸色煞白,身体摇摇欲坠。
萧长风心急如焚,一边大喊:“保护陛下和婉儿姑娘!”一边继续与张谋士对峙。
张谋士趁机冲向萧长风,想要抢夺他手中的羊皮卷残页。
两人瞬间扭打在一起,张谋士身形敏捷,招式狠辣,而萧长风虽身负重伤,但凭借着坚定的意志和过人的武艺,勉强抵挡着张谋士的攻击。
婉儿惊叫着想扑向萧长风,七重鲛绡裙却被暗器划破第二层衬里,孔雀金线如活物般缠住张谋士手腕——正是三日前萧长风让她缝在夹层里的机关。
“叮”的一声,金线末端坠着的银铃落在西凉王案前。
铃铛内壁用漠北文字刻着的“诛”字,与半月前边关截获的密信笔迹如出一辙。
萧长风适时咳嗽着展开羊皮卷残页,硝石粉勾勒的关隘图与银铃上的纹路完美重合,连李将军虎头徽记缺失的右耳细节都分毫不差。
西凉王转动玉扳指的速度陡然加快。
当血色纹路转到“荧惑守心”方位时,他忽然伸手按住萧长风肩膀:“爱卿早就料到今夜之变?”
“臣在御膳房发现金叶梧桐时,便知有人要借祭祖宴行荧惑移位之术。”萧长风指向殿外紫微星方向,那里隐约有青色雾霭缠绕,那雾霭带着一丝神秘的气息。
“牛勇将军挖通的地道里,还埋着三十六个刻满北戎咒文的青铜樽。”
仿佛印证他这番话,禁军统领恰在此时押着两个灰衣人进殿。
他们脖颈处都纹着荧惑守心诀的星图,其中一人怀里还掉出半块雕着赵氏图腾的玉珏——正是赵公子三日前“不慎遗失”的贴身物件。
婉儿突然轻呼出声。
她颤抖的手指指向张谋士发冠,那里原本镶嵌的东珠不知何时变成了漠北狼牙。
更诡异的是,狼牙表面正渗出与萧长风心口星图同色的荧蓝液体,在地砖上聚成北戎王庭的图腾。
“够了!”西凉王猛然起身,玉扳指在案几上磕出裂痕。
当那道裂痕延伸到羊皮卷上的王陵位置时,他突然放声大笑:“好个祸水东引!好个将计就计!萧卿可知,三日前密探喉咙里那封密信,为何偏偏沾着竹筒的腐叶味?”
萧长风瞳孔微缩。
他想起今晨呈递密信时,西凉王抚摸信纸边缘的动作太过轻柔,仿佛在确认某种特殊印记。
此刻月光斜照进大殿,信纸上赫然浮现出半枚指纹——正是张谋士昨日在军机处批阅文书时留下的。
“来人!”西凉王突然将玉扳指砸向张谋士。
当血丝纹路没入对方眉心时,这个总是带着阴鸷笑容的谋士突然发出野兽般的哀嚎,浑身骨骼发出竹节爆裂般的脆响。
赵公子瘫软在地的模样像条脱水的鱼。
他精心修剪的指甲在地砖上抓出血痕,却怎么也够不到滚落在萧长风靴边的家纹玉簪。
禁军拖走他时,镶玉腰带钩破了七重鲛绡裙的第三层衬里,露出婉儿昨夜按萧长风吩咐缝进去的漠北布防图——那上面某个关隘标记,与西凉王玉扳指内侧的纹路惊人相似。
“即日起,萧卿领镇抚司指挥使衔。”西凉王亲手为萧长风披上玄色大氅时,指尖在他后颈停留了一瞬。
冰冷的触感让萧长风想起老卒们跪拜那夜,王陵方向传来的,绝不该属于活人的指甲刮擦声。
夜风卷着灰烬掠过宫墙时,萧长风在瞭望塔停下了脚步。
他解开大氅系带,对着铜镜查看后颈——那里赫然印着半枚荧蓝色指纹,与西凉王玉扳指内侧的血丝纹路完全契合。
更远处,紫微星周围的青雾正在凝聚成北戎狼旗的形状,而本该镇守边关的李将军虎头旗,却悄悄转向了王陵地宫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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