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寒的尸体在我面前迅速腐败，像是一瞬间经历了数百年的时光。他的皮肤干瘪塌陷，骨骼化为齑粉，最终只剩下一堆灰白的尘埃，被魔窟阴冷的风吹散。
我攥着那块星盘残片，指节发白。
**下次重置：七日后。**
这几个字像刀子一样刻进我的脑子里。
他说……魔窟会重置？苏璃虚弱地靠在我肩上，额间神纹暗淡了许多，什么意思？
厉无咎擦去断剑上的黑血，冷声道：意思是，七天后这里的一切都会恢复原状——包括那些被我们杀死的玩意儿。
我低头看向手中的残片，上面的星图正在缓慢移动，像是某种倒计时。而更诡异的是，当我用金瞳凝视时，竟能看到残片深处封存着一小段记忆碎片——
**师父独自站在魔窟入口，手里捧着完整的星盘，喃喃自语：再试一次……这次一定要在重置前毁掉核心……**
叶尘？苏璃的手在我眼前晃了晃，你看到什么了？
我刚要开口，破碎的往生镜突然发出咔咔的响声。那些悬浮在空中的镜片开始颤动，像是被无形的手拨弄，重新拼凑成一个模糊的人形。
镜灵少女的身影再次浮现，但比之前透明得多，仿佛随时会消散。她脖颈上的傀儡配件裂了一道缝，随着她的动作发出不协调的杂音。
时间……不多了……她的声音断断续续，你们……想知道真相？
厉无咎的剑立刻指向她：你刚才的话没说完——苏璃不是什么玄天宗弟子，那她是谁？
镜灵诡异地笑了起来，透明的指尖轻点自己的太阳穴：一个秘密……换一个秘密……
我上前一步：你想知道什么？
你师父……镜灵飘到我面前，几乎与我鼻尖相贴，从我这偷走的百年时光……用在了哪里？
我一愣：什么百年时光？
镜灵突然伸手按在我额头上。一阵刺骨的寒意钻入脑海，我眼前闪过无数破碎的画面——
**师父跪在往生镜前，手里捧着个发光的小瓶。镜中的少女（那时的她还没有傀儡配件）愤怒地尖叫：你竟敢窃取时间！**
**师父将瓶中光液一饮而尽，他的白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转黑，皱纹消退。而镜面则多了一道裂痕。**
画面戛然而止。
他偷的不是物品……镜灵收回手，是寿命。
我浑身发冷：这不可能……师父他……
活得太久了，对吧？镜灵冷笑，正常人怎么可能活过三次魔窟重置？
三次？那就是……三百年？
苏璃突然抓住我的手臂：叶尘，你看地面！
我低头看去，只见那些镜片投射出的光影在地面组成了一幅幅动态画面。其中一幕赫然显示——
**年轻的师父抱着一个昏迷的小女孩跪在玉无瑕面前，而女孩的模样……与幼年的苏璃一模一样！**
这……苏璃踉跄后退，脸色惨白如纸，不可能……我从小在玄天宗长大……
镜灵飘到她面前，透明的手指轻轻划过她的神纹：记忆可以被修改，可以被植入……
一块镜片突然飞到苏璃面前，映出她的倒影——但镜中的她穿着古老的玄天宗掌门服饰，额间神纹是完整的金色圆环！
三百年前，玄天宗初代掌门以自身为容器封印九幽。镜灵的声音忽然变得庄严，但她低估了九幽的腐蚀力……
另一块镜片亮起，显示掌门在禁地自挖双目，鲜血淋漓地刻下封印阵法。
第一百年，封印松动，玉无瑕成为新的容器。
画面切换，玉无瑕被铁链锁在祭坛上，长老们将九幽黑雾强行灌入她七窍。
第二百年，容器濒临崩溃，他们需要新的……
镜片突然全部转向苏璃。
不……她捂住耳朵，这不是真的！
我一把将她拉到身后，金瞳怒视镜灵：够了！你到底想说什么？
镜灵诡异地沉默片刻，突然伸手扯下自己脖颈上的傀儡配件——那竟是一把微型钥匙！
你师父偷走百年寿命，是为了做两件事。她将钥匙抛给我，第一，延缓魔窟重置的时间。
钥匙入手冰凉，表面刻着与青铜罗盘相同的符文。
第二呢？我紧盯着她。
镜灵的身影开始消散，语速突然加快：第二，他把你从轮回里捞了出来——
叶尘，你以为自己为什么能复活？
这句话像一记重锤砸在我胸口。我还来不及追问，整个往生镜突然剧烈震动，所有镜片哗啦啦坠落！
小心！厉无咎猛地拽开我。
镜灵在彻底消散前，用最后的力量指向祭坛后方：快走……九幽的爪牙来了……
她脖颈断裂的瞬间，我清晰看到切口处——没有血肉，只有精密的齿轮和傀儡机关！
地面突然隆起十几个土包，一只只苍白的手臂破土而出。这些手臂上全都戴着玄天宗内门的玉镯，手腕处刻着相同的编号。
是往届失踪的弟子……苏璃声音发抖，他们被做成了活尸！
厉无咎的断剑燃起黑焰：看来玄天宗比我想的还要肮脏。
第一个爬出来的活尸穿着二十年前的服饰，半边脸已经腐烂，但还能辨认出曾经俊朗的轮廓。他歪歪扭扭地走向苏璃，喉咙里挤出沙哑的声音：
师妹……快逃……掌门是……
话未说完，他后脑突然爆开，钻出一只漆黑的蜘蛛状生物。那东西发出尖锐的嘶鸣，操控着尸体加速扑来！
我挥掌劈出金光，活尸被拦腰斩断。但更多的尸体已经从土里爬出，眨眼间就将我们团团围住。
祭坛后面有路！厉无咎斩碎两具活尸，指向镜灵最后所指的方向。
我们背靠背杀出一条血路。苏璃的神纹虽然暗淡，但每次触碰活尸都能让它们停滞几秒，像是触发了某种识别机制。
他们……还保留着一点意识。她喘息着说，我能感觉到痛苦……
一具特别高大的活尸突然冲破防线，腐烂的双手抓向苏璃脖颈。我正要救援，却见它突然僵住——
它浑浊的眼球倒映出苏璃的脸，干裂的嘴唇颤抖着：掌……门？
这个称呼让苏璃如遭雷击。活尸趁机一把扣住她的手腕，我听到咔的一声轻响——
它把什么东西塞进了苏璃手心！
下一秒，厉无咎的剑光掠过，活尸头颅飞起。它在彻底死亡前，嘴角竟浮现出一丝解脱般的微笑。
苏璃摊开手掌——那是一块记忆晶石，表面沾着干涸的血迹。
别看！我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但已经晚了。苏璃的手指刚碰到晶石，一段全息影像就强制投射在我们面前——
**玉无瑕站在血池中央，怀里抱着昏迷的小女孩（苏璃）。池边跪着年轻的师父，他额头抵地，声音嘶哑：求宗主放过她，我愿意永远镇守魔窟……**
**玉无瑕轻笑：可她已经是最好的容器了……除非你能找到另一个镇魔人。**
**师父缓缓抬头，眼中满是绝望：镇魔一族……早就灭门了。**
**不。玉无瑕抚摸着女孩的头发，还剩一个。**
**她掀开血池旁的草席，露出下面奄奄一息的——黑发黑眼的少年。**
**那是我。**
影像戛然而止。
我们三人僵立在原地，耳边只有活尸逼近的脚步声。
所以……厉无咎率先打破沉默，你是复活品，她是容器，而我是罪人后裔？真是绝配。
苏璃死死攥着晶石，指节发白：叶尘，你早就知道？
我不知道！我声音沙哑，师父从没告诉过我这些！
脊椎上的金纹突然灼烧般剧痛，一段被封印的记忆强行破开——
**师父将青铜罗盘挂在我脖子上，轻声道：记住，无论看到什么，都不要相信。魔窟最擅长篡改记忆。**
活尸的包围圈越来越小。厉无咎突然一剑劈向祭坛中央的掌印：没时间发呆了！
剑光触及血槽的瞬间，整个祭坛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那些骸骨台阶突然全部飞起，在空中重组拼接，最终形成一具巨大的骷髅王座！
王座之上，端坐着一具身披玄天宗掌门袍的枯骨。它的指骨间捏着一卷竹简，简上赫然写着：
**【入第三层者，需舍一魂】**
枯骨的头颅缓缓抬起，黑洞洞的眼眶注视着我们。它下颌开合，发出玉无瑕的声音：
选吧……谁要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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