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嗒。”
一滴冷汗顺着陈文山的鼻尖滑落，砸在廉价的电脑桌面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湿痕。他像一尊石化的雕像，僵在电脑椅里，只有胸膛在剧烈起伏，粗重的喘息声在寂静的出租屋里格外清晰。VR头盔沉重地压着他的脑袋，视野里，是幽深、冰冷、涌动着无数未知光影的史前深海。他“是”一条鱼，一条覆盖着骨甲、长着巨大独眼的怪鱼。
每一次水流拂过骨甲缝隙带来的细微震颤，每一次肌肉收缩推动身体前行的力量感，每一次转动那枚巨大独眼时视野的诡异扭曲和聚焦……都无比真实地烙印在他的神经末梢。这感觉太过霸道，太过蛮横，完全碾碎了他过去二十多年对“虚拟现实”的所有认知。
“……草……”一个干涩、带着剧烈颤抖的单音，终于从他喉咙里艰难地挤了出来。
他猛地吸了一口气，如同溺水者浮出水面。不是恐惧，而是一种被巨大惊喜和震撼砸懵后的眩晕。他几乎是凭借本能，颤抖着手，摸索着键盘上的截图键（Alt F1）。视角瞬间切换回熟悉的第三人称“上帝模式”，那条狰狞的“独目铠鲛”正在一片发光的珊瑚礁附近笨拙地巡游。
截图生成。
陈文山一把扯下VR头盔，黏腻的汗水和被压乱的头发粘在额头上，他毫不在意。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屏幕上那张截图——光线穿透海水的丁达尔效应完美呈现，珊瑚礁的纹理清晰可见，甚至能看到“独目铠鲛”骨甲上沾染的细微泥沙和海藻。这画质，说是顶级CG渲染图都有人信。
但他要说的，远不止画面。
他点开国内最大的综合游戏论坛“游民星空”，手指在键盘上翻飞，快得几乎要擦出火星。标题栏被他用力敲下：
**【颠覆三观！国产VR黑科技《西幻世界》！神经级体感！摸到史前绒毛！独眼鱼镇楼！】**
帖子正文，他几乎是用吼的意念在打字：
“兄弟们！炸了！彻底炸了！！刚出新手村（如果那算村子的话），整个人都麻了！！”
“73G下得我骂娘，进去后跪着喊爹！画面？顶级电影质感我吹爆！但这他妈是开胃菜！”
“重点来了：体感！神经级体感！！戴上头盔选好物种，老子直接魂穿成鱼了！不是比喻！真·魂穿！！”
“海水压身上的感觉，冷得骨头缝发麻！游起来肌肉发力感清清楚楚！最离谱的是，老子刚才用意念（真就靠想！）引导进化出一条独眼怪鱼（图1），系统奖励了个‘生命感知’权限，接受瞬间……”
“窒息！黑暗！然后老子睁开眼（鱼的独眼），就在深海里！真·第一人称视角！水流过鱼鳃的感觉，沙砾蹭到骨甲的感觉，甚至能‘闻’到海里的腥味和腐烂味！跟TM夺舍了一样！！”
“我摸到了旁边的发光水草！软的！凉的！还带着细微绒毛的触感！绒毛！！史前植物的绒毛啊兄弟们！！”
“这技术是外星人给的吧？！说好的VR只能看和听呢？这TM是五感直连神经啊！！”
“硬核警告！进化失败N次，灭绝到怀疑人生！但只要你熬过去……这体验，绝对值回……哦，内测免费。不说了，老子要去研究怎么给鱼进化出四条腿上岸了！”
帖子发出，附上那张光影效果惊人的“独目铠鲛”截图。
起初，只有零星几个夜猫子回复。
“楼主喝了几斤？神经级体感？摸绒毛？笑死，新型诈骗？”
“73G国产VR？P图技术不错，下次别P了。”
“独眼鱼有点掉SAN值，但建模确实顶。”
“《孢子》精神续作？进化失败N次？听起来有点东西，但体感吹太过了吧？”
质疑和调侃是主流。
然而，随着时间推移，越来越多的内测玩家涌入这个帖子。他们如同被同一个惊雷劈中，带着和陈文山如出一辙的激动和语无伦次。
“楼主没疯！ 1！我刚引导出一批长毛的虫子（呕），下雨了！雨水打在那些毛上的触感……又凉又痒！我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我走的陆地路线！捏了个四脚蛇！刚才被一只发光的巨蜻蜓追！翅膀扇起的风扑在脸上的感觉，还有它复眼反射的光……太真了！吓得我现实里差点从椅子上翻下去！”
“嗅觉！嗅觉系统是存在的！我物种在一片腐殖沼泽，那味儿……又酸又臭还带点奇怪的甜腻……我TM差点吐在头盔里！这沉浸感过头了啊喂！”
“进化出基础听觉了！听到风吹过石缝的呜咽声，还有远处不知名野兽的低吼……汗毛倒竖！这音效细节绝了！”
“摸石头！粗糙！冰凉！还带着点湿滑的苔藓感！绒毛算个屁，老子摸到了亿万年前的石头！”
帖子以恐怖的速度被顶起，回复爆炸式增长，每一秒都在刷新。
“卧槽？！楼上集体出现幻觉了？”
“看描述不像假的啊……真这么神？”
“内测码！跪求内测码啊！！！”
“疯了疯了！摸石头摸草都出来了？这要是真的，VR元年真要重启了？！”
“楼主！独眼鱼怎么进化出来的？求攻略！卡在软体动物阶段三天了！天天被吃！”
“同求！陆地开局，没眼睛没耳朵，靠什么感知？地动吗？在线等，急！”
论坛的服务器开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页面加载变得异常缓慢，但依旧无法阻挡海啸般的讨论。帖子的标题被管理员加粗标红，挂上了火焰的标识，后面跟着一个不断跳动的、令人咋舌的回复数字。
“神经级体感”、“摸到史前绒毛”、“独眼鱼”、“进化硬核”……这些词如同病毒，从“游民星空”炸开，瞬间蔓延至微博、贴吧、B站游戏区。热搜榜上，#西幻世界体感革命#、#摸到史前绒毛是什么体验#、#独目铠鲛#等词条火箭般蹿升，后面跟着刺眼的“爆”字。
一场由玩家亲身经历点燃的、席卷全网的风暴，已然成型。
---
手机尖锐、持续不断的震动，像一只疯狂蹦跳的甲虫，在深夜寂静的实验室里显得格外刺耳，硬生生将许仙从一堆复杂的神经反馈算法模型中拽了出来。屏幕上跳动的名字是“赵志明”。
许仙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瞥了一眼窗外沉沉的夜色，按下接听，声音带着一丝被打扰的低沉：“赵总，深夜有何指教？”
电话那头传来的声音完全失去了白天会议室里的沉稳和矜持，急促，高亢，甚至带着点破音，背景音似乎还有其他人压抑着兴奋的低语。
“许总！许仙！我的许老弟！”赵志明的声音像连珠炮一样轰过来，“指教？我哪敢指教您啊！我这是来给您磕头赔罪了！白天是我赵志明眼瞎！是我有眼不识泰山！被那点技术参数蒙了心！”
许仙把手机稍稍拿远了一点，嘴角却勾起一丝预料之中的弧度。他没说话，静静听着。
“炸了！彻底炸了！网上！全网！！”赵志明激动得语无伦次，“就那个游戏论坛！游民星空！爆了！热搜前五全是你们！‘神经级体感’！‘摸到史前绒毛’！‘独眼鱼’！玩家都快疯了！服务器挤爆了没？啊？”
“内测人数有限，目前承载无压力。”许仙的声音依旧平静，仿佛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小事。
“无压力？！好！太好了！”赵志明的声音拔得更高，“许总，我代表盛世投资，正式通知您！之前谈的所有条件，作废！我们重新谈！A轮？不！太慢了！我们直接启动Pre-B轮！不！B轮！投资额，在原有基础上，追加十倍！不，十五倍！具体条款明天……不！就现在！我立刻让团队起草最高优先级的方案，天一亮就送到您面前！股权？好商量！一切都好商量！只求一点，许总，这个项目，必须绑定我们盛世！独家！必须是独家！”
赵志明的话语像开闸的洪水，倾泻着极致的狂热和势在必得的决心，那数字庞大得足以让任何一个初创团队心跳停止。
许仙的目光却越过手机，落在了实验室另一头。
熊旭独自坐在她的工作站前，巨大的弧形屏幕上并非复杂的代码或设计图，而是瀑布般倾泻而下的、来自《西幻世界》后台的实时数据流。全球玩家的接入点在地图上疯狂闪烁、连线，论坛热帖的标题和关键词如同爆炸的星辰不断刷屏，玩家上传的物种创造记录（包括那条著名的“独目铠鲛”）和体感反馈峰值图表，构成一片汹涌澎湃的信息海洋。
飞卢小说，飞要你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