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浩破困显锋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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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残烛在御史台废墟深处摇曳,史君浩用匕首挑开半截焦木,昨夜雷火烧灼的痕迹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靛青色。

井底突然传来尸蚕啃噬木屑的沙沙声,那些莹白蛊虫沿着井壁爬出的纹路,此刻竟与掌心血痂的裂痕完全重合。

公子好雅兴。暗巷里飘来沙哑的嗓音,陈谋士青竹伞尖滴落的水珠在青石板上绘出星象图,子时三刻观尸蚕作画,倒是比钦天监的浑天仪更有意趣。

史君浩指腹轻抚腰间玉坠,那是苏瑶留下的解毒香囊。

当伞面转动第三圈时,暗纹里浮现金丝楠木特有的香气——正是王首辅书房独有的熏香配方。

他突然攥住伞骨,裂纹间渗出的朱砂混着雨水,在掌心凝成半幅残缺的漕运图。

陈先生可知,苗疆蛊虫最喜蚀刻何种图腾?史君浩突然将染血的手掌按在井沿,尸蚕群瞬间躁动如沸水,在青砖表面蚀出与朝堂奏章相同的火焰纹。

陈谋士的蓑衣簌簌作响,袖中滑落的金错刀割破雨幕:三日前户部清点赈灾银两,押运官在沧州驿站暴毙时,指甲缝里嵌着的正是这种赤焰金砂。刀尖挑起井底蠕动的蛊虫,虫腹赫然闪烁着与假死蛊同源的幽蓝磷光。

寅时初刻,城南废弃的漕运码头。

史君浩拨开芦苇丛,腐烂的缆绳上结满霜花,陈谋士正用罗盘测量潮位。公子请看,他掀开浸透盐渍的帆布,下面压着半箱发霉的账册,这些是林尚书门生经手的盐引,每处涂改的墨迹里都掺了苗疆血藤汁。

史君浩的指尖抚过账册边缘,被蛊毒腐蚀的伤口突然刺痛。

月光穿过云层时,那些模糊的字迹竟在溃烂的皮肉上投射出微缩的河道走向——与昨夜母蛊传递的私港地图完全重叠。

他猛然想起苏瑶临别时的耳语:当解毒香侵蚀地图标记时,便是蛊虫反噬之始。

公子可曾注意,陈谋士突然用火折子点燃账页,焦糊味中升腾起诡异的檀香,这些假账里的银钱流向,与工部修筑的防汛堤坝走向惊人吻合。火焰吞噬的页码间,隐约浮现出与井底尸蚕纹路相同的符号,每个转折处都对应着王首辅门生的任职地。

五更梆子敲响时,史君浩站在护城河闸口。

陈谋士的灯笼照见铁索上的青苔,某种尖锐物刮擦的痕迹深及寸许。半月前暴雨冲垮西郊皇陵,工部奏报是雷击所致。他捻起铁锈在鼻端轻嗅,但这上面残留的硝石味道,倒像是江南霹雳堂的手笔。

史君浩的瞳孔骤然收缩。

记忆里刘将军战船撞上的水底铁索,铸造纹章正是苏瑶家族的苗疆图腾。

他解下腰间香囊,发现解毒药粉已侵蚀掉地图上三处关隘标记——恰与账册中异常支取的军饷数额对应。

明日早朝...史君浩的喉结滚动着,袖中密信被冷汗浸透。

陈谋士突然按住他的手腕,枯瘦的指节精准扣在假死蛊蛰伏的穴位:公子可知,御史台废墟的梁柱为何偏偏在雷雨夜起火?

破晓的钟声震落檐角冰凌,史君浩望着宫墙下逐渐密集的官轿,掌心溃烂处传来灼烧般的刺痛。

当第一缕阳光掠过獬豸雕像的独角时,他摸到袖袋里那本用解毒香熏过的账册——封皮烫金的云纹间,隐约透出与王首辅朝服相同的蟒纹暗绣。

寅时三刻的宫门在浓雾中若隐若现,史君浩攥着袖袋里的账册,指节在烫金蟒纹上摩挲出细碎血痕。

陈谋士昨夜用朱砂绘制的星象图正在掌心溃烂处灼烧,与太极殿檐角垂落的冰凌折射出的冷光交相辉映。

宣——御史台案司史君浩觐见!

尖利的传唤声刺破晨雾,史君浩踏上玉阶时,靴底碾碎的霜花里渗出几缕靛青色汁液。

他余光瞥见王首辅蟒袍下摆沾着的赤焰金砂,在龙纹地砖上拖出蜿蜒的暗痕,恰与昨夜井底尸蚕爬过的纹路如出一辙。

臣有本奏。史君浩展开染血的账册,焦糊的纸页在穿堂风中簌簌作响。

当阳光穿透云母窗格照在墨迹上时,那些掺了血藤汁的涂改处突然泛起妖异的红光,沧州驿站三十万赈灾银两,实为林尚书勾结江南霹雳堂伪造天灾!

林尚书的笏板当啷坠地,马侍郎踉跄着撞翻青铜獬豸香炉。

史君浩将焦木奏章投入青烟,被蛊毒腐蚀的裂纹遇热后竟浮现出磷光绘制的漕运图,私港标记正与王首辅封地重叠。

荒谬!王首辅突然用象牙笏板敲击蟠龙柱,震落的香灰在光束中化作九条游动的黑蛇,单凭几页鬼画符就想构陷朝廷重臣?

史君浩的喉结滚动着苏瑶调制的解毒香,忽然将袖中瓷瓶掷向鎏金藻井。

药粉在朝阳下炸开青色烟雾,林尚书朝服上暗绣的蟒纹竟开始渗出朱红血珠——正是苗疆蛊虫最爱的赤焰金砂。

边疆七万将士的断头饭里,掺的可是尚书大人特供的霉米?刘将军的铠甲在殿外震响,他摔在地上的铁索残片刻着王家徽记,三个月前黄河决堤,工部用芦苇填充的防汛堤下埋着多少冤魂?

皇帝掌中的翡翠念珠突然崩裂,十八颗玉髓滚过林尚书惨白的脸。

当陈谋士呈上被尸蚕蚀刻的工部奏章时,史君浩注意到王首辅正在整理蟒袍褶皱——这个动作让袖口暗藏的密信碎片滑入了玉带夹层。

午时三刻的诏狱传来铁链拖曳声,史君浩站在滴水的檐角下,看乌鸦啄食林尚书官帽上滚落的东珠。

陈谋士的蓑衣掠过宫墙时,一片金丝楠木的碎屑飘落在他染血的指尖——那是王首辅书房独有的熏香。

公子。苏瑶的银镯在暮色中叮咚作响,她掀开食盒时,当归炖鸡的香气裹着苗疆特有的地锦草味道,听说今日太极殿的日晷投影,恰好停在獬豸断罪的刻度上。

史君浩的酒杯突然泛起涟漪,解毒香在烛火中扭曲成王首辅蟒袍的纹样。

他望着苏瑶腕间透花银镯折射的冷光,忽然想起晨间那些在玉阶上诡异地渗入砖缝的靛青色汁液——与母蛊传递私港地图时,井水泛起的毒光何其相似。

更漏声催时,史君浩假意醉倒在苏瑶肩头。

他半阖的眼帘间,瞥见窗外榕树垂下的气根正在无风自动,树皮上新鲜的刀痕里残留着金错刀的寒光。

而当苏瑶转身添酒时,铜镜里映出她后颈浮现的幽蓝磷光——正是假死蛊苏醒的前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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