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君浩的喉结在苏瑶发丝间轻轻滚动,醉意朦胧的呼吸拂过她耳垂。
窗外榕树气根在暮色里轻颤,月光将刀痕映成青蛇鳞片般的纹路。
他借着仰头饮酒的姿势,舌尖抵住齿间藏着的犀角片——这是上个月从南诏贡品里截获的验毒器,此刻正渗出丝丝凉意。
这当归倒是炖得酥烂。他含糊着去够苏瑶腰间银匙,手腕翻转间故意将汤汁泼在石阶上。
深褐色的汁液顺着砖缝蜿蜒,在月光下泛出诡异的靛青色荧光,与晨间玉阶上消失的毒汁如出一辙。
苏瑶的银镯突然发出细碎的蜂鸣。
她慌忙用袖口掩住手腕,却见史君浩已经踉跄着扶住廊柱。
庭院西南角的金桂树无风自动,二十七个青铜铃铛在檐角连成北斗七星的形状,此刻第三颗铃铛的朱砂绳正在缓慢断裂。
公子当心!
箭矢破空声与苏瑶的惊呼同时响起。
史君浩仰面摔进花丛,三支淬毒的弩箭钉入他方才倚靠的廊柱,箭尾雕着工部特制的云雷纹——本该用在皇家猎场的箭矢。
他蜷缩在忍冬藤蔓间,指尖捻碎两片紫苏叶,辛辣的汁液抹在眼皮上。
暗夜顿时如同白昼,三十步外屋脊上的黑衣人影纤毫毕现。
李刺客的刀锋在月下划出残雪般的弧光。
史君浩旋身避让时,官服下摆突然绽开七朵金线绣的獬豸纹——这原是尚服局特制的护身软甲。
刀刃与金丝碰撞的火星里,他看清对方左腕缠着的玄铁链,链节处嵌着王首辅门生特有的虎头徽记。
刘尚书上个月暴毙,用的也是苗疆的断肠草吧?史君浩突然高声笑道,后背撞上凉亭石柱的瞬间,袖中暗弩对准刺客眉心。
李刺客瞳孔骤缩,劈落的刀势硬生生偏了半寸,刀锋削断史君浩一缕鬓发,却在触及他咽喉前被突然弹出的犀角片卡住机簧。
苏瑶的尖叫声从厢房传来。
史君浩趁机滚入荷塘,惊起的锦鲤搅乱水面倒影。
他屏息沉入水下,腰间玉佩突然发烫——这是用南海鲛人油炼制的预警器。
水面炸开五道银光,淬毒的透骨钉将浮萍染成墨绿。
李刺客的鹿皮靴踏碎莲叶,刀尖在水面划出八卦阵图。
史君浩憋着气解开玉带,十二颗羊脂玉扣竟是精铁所制的机关锁。
当第六颗透骨钉穿透他右肩时,整片荷塘突然沸腾——玉扣中爆出的白磷遇水即燃,幽蓝火光照亮刺客蒙面布下熟悉的疤痕。
三年前沧州驿站!史君浩咳着血沫跃出水面,染血的指尖捏着半片烧焦的蒙面布。
李刺客的刀势出现瞬间凝滞,这个当年被他灭门却侥幸逃脱的少年囚犯,竟在火海中记住了他耳后的蛇形刺青。
苏瑶撞开窗棂抛来的银镯在空中炸成碎片,苗疆巫蛊的荧光粉迷了刺客的眼。
史君浩趁机攀上银杏树,伤口滴落的血珠在琉璃瓦上绘出奇怪的图腾。
当李刺客的刀锋第三次劈断枝干时,远处突然传来战马嘶鸣声,混着玄铁重甲特有的铿锵之音,惊飞了栖在皇城角楼的白头隼。
(本章完)李刺客的刀锋在银杏树干上劈出三寸深的裂痕,史君浩后仰躲过横扫的刀刃,官服前襟被划开的裂口里渗出暗红血迹。
他借着树干反弹的力道跃向东南角,右手按住腰间玉佩时突然想起这鲛人油预警器已失去温度——战马蹄声震碎的死寂里,三十丈外玄铁甲片相撞的铿锵声已清晰可闻。
取我穿云弓来!刘将军的吼声惊起夜枭,铁塔般的身影撞破月门。
他甩开猩红披风时,十二支狼牙箭从玄铁箭筒中震出,箭尾雕着幽州军特有的鹰羽纹。
李刺客旋身劈落两支流矢,第三支却擦着他耳际飞过,削断的蒙面布下露出半道陈年刀疤。
史君浩趁机滚到石灯旁,指尖扣住灯座底部暗格。
当李刺客的刀尖刺向他咽喉时,整座石灯突然爆开,藏在莲花纹里的铁蒺藜暴雨般激射而出。
刺客急退七步,左肩仍被三枚毒刺穿透,伤口涌出的黑血在青砖上腐蚀出缕缕白烟。
沧州驿站七十二条人命。史君浩扶着断柱起身,染血的指尖从袖中抖落半枚青铜腰牌,当年你屠尽商队时,可曾想过那箱底藏着工部河工图?月光照亮腰牌上残缺的虎头徽,王首辅门生特有的鎏金纹在血迹下若隐若现。
李刺客瞳孔骤然收缩,反手掷出三枚透骨钉。
刘将军的重弓弦音破空而至,精钢箭矢将暗器凌空击碎。
火星四溅中,史君浩突然瞥见刺客靴底沾着的金粉——那是御书房特供的澄心堂笺纸才会使用的金箔碎屑。
留活口!史君浩的喊声与刘将军的第四支箭同时发出。
狼牙箭贯穿刺客右腿时,三十名铁甲军已形成合围之势。
李刺客踉跄着撞上假山,突然从怀中掏出个鎏金铜盒,盒盖上阴阳鱼图案在月光下诡异地旋转。
苏瑶的银铃铛突然在回廊尽头炸响:当心蛊虫!她发间的苗银步摇迸出七点寒星,细若牛毛的银针精准刺入铜盒缝隙。
李刺客手指僵在半空,盒中爬出的赤红蜈蚣刚探出半截身子就僵直坠落,在青石板上灼出焦黑痕迹。
好狠的食髓蛊。刘将军铁靴碾碎毒虫,玄铁护腕扣住刺客咽喉,说!
谁指使你...质问戛然而止——李刺客嘴角突然溢出黑血,脖颈青筋暴起如蚯蚓蠕动。
史君浩冲上前捏开他下颌,却见后槽牙里的毒囊早已破裂。
紫宸殿的蟠龙金柱在晨光中泛着冷意,史君浩跪在冰凉的汉白玉地面上。
王首辅的象牙笏板划过他肩头伤口,苍老的声音裹着蜜糖般的毒汁:昨夜皇城西南异动,偏巧刘将军的巡防路线临时更改...史大人这出苦肉计,当真是精彩绝伦。
皇帝把玩着翡翠扳指的手微微一顿,九龙冠冕垂下的珠帘遮住了神色。
赵太监捧着金盆侍立御座旁,盆中天山雪水映出他嘴角转瞬即逝的冷笑。
陛下明鉴!史君浩重重叩首,额角血迹染红玉砖缝隙,刺客身上搜出的虎头徽...他突然顿住——昨夜缴获的证物匣此刻空空如也,仅剩的半片蒙面布上,那道曾清晰可见的蛇形刺青竟变成了普通刀疤。
王首辅的沉香木底靴碾过他染血的官袍下摆:老臣倒想问史大人,你截留南诏贡品的犀角片,私炼南海鲛人油...他抖开杏黄奏折,密密麻麻的罪状里赫然夹着苏瑶调制药方的朱砂笺,可是要效仿前朝巫蛊之祸?
史君浩的指甲深深掐入掌心。
他望着丹墀下李刺客青紫的尸体,忽然注意到对方左手小指不自然的弯曲——那是军中特有的暗号手势。
尸体腰间渗出的黑血正悄悄腐蚀地砖,暗红斑痕竟与三日前兵部失窃的苗疆毒药痕迹完全吻合。
停尸房的冰鉴冒着森森白气,史君浩用银镊子翻开刺客的衣领。
当烛火照到耳后那片灼烧过的皮肤时,窗外突然传来瓦片碎裂声。
他迅速吹灭蜡烛,袖中暗弩对准梁上——月光从气窗斜射而入,照亮地上一小片反光的金箔碎屑。
史大人好兴致。赵太监的皂靴无声无息地出现在门槛,提着的宫灯在墙面投下扭曲黑影,刑部催了三次的验尸文书...他拖长的尾音突然中断,灯影晃动间,史君浩看见对方腰间玉佩闪过虎头徽的鎏金边。
尸体右手突然发出轻微爆裂声。
在两人惊愕的注视下,刺客的指甲盖接连脱落,露出藏在血肉里的半片金箔——那上面完整的虎头徽记,分明印着工部尚书私印的暗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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