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时的晨雾裹着血藤花香渗进丹墀缝隙,史君浩踏上最后一级台阶时,鎏金匣底暗红液体正蜿蜒成狰狞虎头。
他盯着御座右侧那方空置的紫檀矮几——本该摆放王首辅牙笏的位置,此刻搁着半盏凉透的君山银针。
史少卿来得倒是殷勤。赵太监的宫灯斜插在廊柱阴影里,灯罩月牙灼痕映着晨曦,竟与昨夜乱葬岗铜镜上的朱砂符咒弧度重合。
老太监拂尘扫过史君浩肩头,鎏金匣突然发出细碎的铜簧弹动声。
三通鼓响穿透垂拱殿九重门,史君浩在武将行列末尾看见刘将军的虎头腰牌。
这位戍边老将拇指正摩挲着刀柄吞口,那里新嵌的孔雀石与虎符的诡异蓝光如出一辙。
当王首辅的蟒纹皂靴踏碎殿前薄冰时,史君浩袖中玉珏骤然发烫——蛊毒灼烧的纹路竟与紫灵芝里鎏金细管上的暗纹严丝合缝。
臣有本奏!史君浩抢在司礼太监宣旨前踏出队列,鎏金匣撞在青砖上的脆响惊飞檐角铜铃。
他余光瞥见王首辅抚弄着腰间新换的羊脂玉佩,那系绳分明是苏瑶药篓里特有的七色蓼草编织而成。
大理寺青石阶残留的毒血在鎏金匣开启瞬间蒸腾成雾,满朝文武掩鼻后退的刹那,史君浩抖开浸透蛊毒的密信。
羊皮卷上墨迹遇热显形,赫然是王首辅门生与北狄往来的军械账目。正月廿三,五百张淬毒弩机经漕帮暗桩运出潼关——而当日戍卫潼关的,正是王阁老表侄统领的骁骑营!
王首辅轻咳一声,袖中滑落的金丝楠木匣竟装着同样制式的密信。史少卿不妨念念这份从你书房暗格搜出的文书?泛黄宣纸上字迹与史君浩手中别无二致,落款处却盖着刑部侍郎的私印。伪造军情构陷当朝首辅,这谋逆之罪...怕是镇国公府也担待不起。
史君浩指尖陷入掌心血痂,昨夜苏瑶替他包扎时说的话在耳畔炸响:紫灵芝遇蛊毒则显影,但若经七蒸七晒...他猛然抓起鎏金匣底脱落的铜簧,对着殿外朝阳转动角度——匣内暗层浮现的漕帮印鉴正随光线变幻,最终在王首辅蟒袍补子上投射出北狄狼图腾。
好个移花接木的手段!刘将军突然拔刀挑破王首辅袖口,数根七色蓼草飘落在地,边关驿卒正是用这种毒草传递密报,三日前末将亲手斩杀的北狄细作怀里...刀刃翻转间,半枚带血的虎符与史君浩怀中物件严丝合扣,孔雀蓝幽光里浮出先帝暗卫独有的龙鳞纹。
朝堂霎时鼎沸。
保皇派老臣颤巍巍捧出《漕运纪要》,清流党少壮派却抬出二十年前军械案的卷宗。
史君浩在嘈杂声中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袖袋里浸毒的玉珏不知何时裂开细纹,渗出与苏瑶药篓毒血相同的靛蓝色液体——那分明是王首辅书房特供的松烟墨颜色。
诸君且看!王首辅突然击掌,两名锦衣卫押着个浑身血污的醉汉撞进殿门。
当那人抬起浮肿的脸,史君浩袖中玉珏应声碎裂——正是昨夜被他亲手割喉的漕帮线人!
此刻那人脖颈光洁如新,唯有后槽牙闪着鎏金细管的冷光。
冷汗浸透中衣的刹那,史君浩忽然嗅到熟悉的血藤花香。
他顺着梁柱阴影望去,李大学士的象牙笏板正在御前香炉烟雾里若隐若现。
这位素来明哲保身的老臣,此刻右手食指正以特定节奏轻叩笏板上沿——那节拍竟与铜镜里朱砂符咒的纹路走向完全吻合。
紫灵芝的苦涩气息在鎏金匣内翻涌,史君浩的指尖突然触到匣底凸起的铜制机括。
昨夜乱葬岗铜镜上那些朱砂符咒的纹路在他脑海中闪现——李大学士此刻敲击象牙笏板的节奏,正与镜中符咒的笔锋走向完美契合。
老臣愿以项上乌纱作保!李大学士突然高举笏板踏出文臣队列,象牙板面上竟浮现出鎏金细管特有的螺旋纹路,三日前老夫夜观天象,紫微垣东南有星孛犯斗,正应军械私运之乱。他的官靴踩过青砖缝隙里凝结的毒血,靴底暗藏的七色蓼草汁液遇血显影,在地面勾勒出漕帮暗桩的分布图。
赵太监的宫灯突然发出刺耳的金属刮擦声,灯罩上的月牙灼痕竟与李大学士笏板上的纹路重叠。奴才斗胆请旨。他甩动拂尘时暗藏的金针划破王首辅的蟒袍,三根鎏金细管从裂口滚落,这北狄狼图腾用的可是御贡松烟墨,王阁老总不会说司礼监也参与构陷吧?
皇帝抬手示意时,御前香炉突然腾起靛蓝色烟雾。
史君浩的瞳孔骤然收缩——这分明是苏瑶药篓里那株血藤花燃烧时的异象。
他猛然想起昨夜验尸时,漕帮线人后槽牙里的鎏金细管曾闪过同样的蓝光。
着三法司会审!皇帝的声音穿透毒雾,刘将军的虎符突然发出蜂鸣。
老将军劈手夺过锦衣卫的腰刀,刀刃斩断王首辅腰间玉佩的瞬间,七色蓼草编织的系绳突然渗出紫黑色汁液——这正是边关急报里提到的北狄蛊毒!
王首辅倒退两步撞翻御前香炉,燃烧的龙涎香里混入了血藤花籽。
史君浩的太阳穴突突直跳,他看见李大学士的笏板正在烟雾中折射出奇异的光斑,那些光点在地面拼凑出半幅北狄王庭的地形图。
赵太监突然剧烈咳嗽,宫灯里的烛火竟在青天白日映出乱葬岗铜镜的虚影。
报——!殿外突然传来羽林卫的急呼,鎏金匣里的漕帮印鉴在震动中裂成两半。
浑身是血的传令官扑倒在丹墀之下,他怀里抱着的檀木盒空空如也:证据...证据在玄武门遭劫!
盒中密信化作飞灰!
史君浩的袖口突然渗出靛蓝色液体,那是玉珏碎片割破皮肤后与蛊毒产生的反应。
他盯着王首辅蟒袍上渐渐消退的狼图腾投影,发现对方左手始终按在御案边缘——那个位置残留着李大学士笏板投射的最后一个光斑,形状酷似皇帝玉玺的印痕。
血藤花的香气愈发浓烈,史君浩在眩晕中看见赵太监的宫灯坠地碎裂。
灯油在地上蜿蜒成符咒的纹路,与昨夜铜镜上的朱砂图案重叠成诡异的阵法。
李大学士突然以笏板叩击殿柱,声波震落梁上灰尘,显露出二十年前军械案主犯的名字——那些字迹竟是用七蒸七晒的紫灵芝汁液写成!
史大人小心!刘将军的怒吼从殿外传来。
史君浩转身时瞥见那个死而复生的漕帮线人正在消散——他的脖颈处突然迸裂出昨夜真实的刀口,后槽牙里的鎏金细管在阳光下熔化成北狄文字的烙痕。
王首辅的冷笑声裹着毒雾弥漫开来,他的蟒袍补子上重新浮现出狼图腾。
这次图腾的眼睛位置,赫然是皇帝玉玺盖在空白诏书上的朱砂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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