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方纷扰动危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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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文)

青石板街的积水倒映着黑压压的人群,史君浩勒紧缰绳时,听见城楼角铃被风吹出暗哑的调子。

刘将军的玄甲军列阵在十丈开外,铁甲摩擦声惊起檐角白鹭,雪色翎羽掠过赵知府油光发亮的乌纱帽。

下官恭迎钦差大人。赵知府撩起织金蟒纹的官服下摆,腰间镶玉蹀躞带撞出清脆声响。

他身后十二名衙役齐刷刷跪倒,却有个疤脸汉子膝盖离地三寸,右手始终按在雁翎刀吞口。

苏瑶的药篮突然倾翻,断肠草汁液渗入青砖缝隙。

史君浩翻身下马,绣春刀鞘精准卡住扑来的黄犬獠牙,那畜生呜咽着露出脖颈处烫着漕帮印记的铜牌。赵大人治下当真物阜民丰。他靴尖碾碎铜牌,碎屑里滚出半粒与参汤碗底同纹的金砂。

府衙正堂的漏窗将日影割成碎片,史君浩端详着呈上的赈灾账簿,羊毫笔尖忽地刺穿三处墨迹未干的米价记录。

赵知府捧茶的手晃了晃,官窑盏盖与杯沿碰出颤音:今年虫害

江南道上月刚运来十万石新米。李捕头佩刀突然出鞘半寸,寒光映出梁上暗格里弩箭的轮廓,大人不妨解释城西粮仓为何堆满陈年霉谷?窗外适时传来饥民哭喊,混着衙役驱赶时皮鞭破空声。

史君浩抛起虎符又接住,青铜冷光划过赵知府抽搐的眼角:烦请赵大人随本官巡视漕运码头。话音未落,西南街市炸开震天铜锣声,二十余名麻衣汉子推着板车直冲仪仗队,车上麻袋裂口处泻出雪白精盐。

青天大老爷做主啊!老妇人拽住史君浩衣摆,枯指间闪过林尚书门客特有的鹰爪茧,新盐法逼得我们...她哭声戛然而止,史君浩两指捏着她腕间刺青——幽州水师逃兵才有的黥刑印记。

刘将军重剑劈开某个饥民的裤管,露出西域进贡的鎏金护膝。御史台地窖的机关声,赵大人听着耳熟么?史君浩突然将二十八星宿图拍在案上,星图倒影在茶汤里,危月燕方位正对漕船飘来硫磺味的货舱。

子夜梆子敲到第三声,李捕头带人撞开城隍庙暗门。

供桌下密道直通赵知府卧房,满室西域珍宝间混着幽州水师的密函。

史君浩用断肠草汁涂抹信笺,漕帮与王首辅余党的交易脉络渐显,最后落款处赫然印着林尚书私章。

报——玄武门驻军异动!传令兵闯进来时,史君浩正将苗银铃铛碎片拼在密道图上。

缺失的东北角恰与刘将军的虎符裂纹吻合,他忽然轻笑:苏姑娘可知,林尚书别院养着三十笼信鸽?

黎明前的黑暗最是粘稠,史君浩端坐府衙正堂,惊堂木震落梁上积尘。

赵知府官服补子被撕下时,十二名玄甲军押着三百漕帮汉子踏碎晨雾归来。

百姓从门缝窥见堆成小山的赈灾银箱,不知谁先扔出个烂菜头,在赵知府额角绽开黄白浆液。

当第一缕炊烟升起时,史君浩独坐城楼擦拭绣春刀。

西南天际掠过林尚书驯养的金眼信鸽,他弹指击落禽鸟,从铜管里抽出张盖着凤印的懿旨。

远处运河忽起浓雾,苏瑶前日采药的背篓中,断肠草不知何时开了朵血色的花。

(本章完)

暮色染红城隍庙翘角飞檐时,苏瑶将捣碎的断肠草汁滴进陶罐。

药杵撞击声里掺着更夫沙哑的吆喝,震得案头烛火忽明忽暗。

她伸手去扶歪斜的烛台,指尖却触到史君浩临行前留下的苗银铃铛——那日他系铃铛时说此物能辨人心,此刻竟在青瓷碗沿磕出半声呜咽。

姑娘!药童撞开竹帘,惊落苏瑶鬓间木簪,玄武门的守军说钦差大人破了漕帮...话音未落,苏瑶已赤足奔至庭院。

青石板上凝结的夜露浸透白袜,她攥着染血的纱布仰头望天,正巧见流星划过钦差行辕方向,在云端拖出鎏金尾迹。

三十里外运河码头,史君浩摩挲着懿旨上的凤纹。

河风掀起他猩红披风,露出腰间缀着的半枚苗银铃铛。

刘将军的重剑忽地劈开浪涛,剑锋挑起具顺流而下的浮尸——那尸身脖颈处黥印未消,腕间却系着林尚书别院的青玉髓。

报!李捕头踏着漕船缆绳飞身而来,蓑衣滴落的水珠在地面绘出星宿图,城西破庙发现三十匹西域战马,马蹄铁印与...他话音被突然炸响的惊雷吞没,闪电照亮运河对岸松林,数十道黑影正如壁虎般攀上悬崖。

史君浩指腹抚过懿旨背面,凤羽暗纹里渗出丝甜腻香气。

他忽将文书掷入火盆,看金线勾边的彻查二字在火焰里蜷成灰蛾,烦请刘将军调玄甲军驻防城隍庙,要穿铁网靴。

更漏子时,苏瑶被瓦当碎裂声惊醒。

她摸向枕下银针时,嗅到空气里飘着硫磺混着曼陀罗的味道。

窗纸映出个佝偻身影,老妇沙哑的哭腔与那日拽史君浩衣摆时如出一辙:姑娘行行好...

银针破空瞬间,黑影暴起的身形扯碎月光。

苏瑶旋身躲过鹰爪锁喉,药柜轰然倒塌间,刺客腕间黥印正对上她洒出的断肠草粉。

惨叫声惊起夜枭,屋梁上忽然坠下个玄甲军士,掌心躺着枚刻有赵字的铜符。

黎明时分,史君浩立在满地狼藉的药庐前。

他弯腰拾起半片染血的苗银铃铛,裂纹恰好与怀中另半枚拼成完整的危月燕星图。

苏瑶捧着姜汤过来时,见他正用断肠草汁涂抹铜符,暗纹竟显露出漕运密道的全新支线。

大人!驿卒嘶吼着撞开篱笆,肩头箭羽缠着土匪常用的靛蓝布条,十八里铺的税银车...话未说完便栽进晒药笸箩,指缝间漏出半张盖着血手印的河道图。

史君浩解下披风罩在苏瑶肩头,丝绸内衬的二十八星宿图泛着磷光。

他指尖划过危月燕尾端,那里新添的墨迹正指向城隍庙地宫。

苏瑶突然按住他手腕,药香混着血腥气的呼吸拂过他耳畔:昨日收的断肠草,开的花比往年红三分。

运河忽起浓雾,摆渡人的船歌在拐过芦苇荡时戛然而止。

史君浩握紧绣春刀回头望去,苏瑶立在染血的木槿花丛前,将苗银铃铛系上最新采的断肠草。

那赤红花瓣滴落的汁液,在青石板上慢慢晕成西域舆图的轮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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