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石板上的西域舆图被晨雾洇成血色,史君浩的绣春刀尖挑起靛蓝布条。
刘将军的玄铁重剑铿地斩断篱笆,露出半截沾着药渣的狼牙箭:这靛染用的是永州蓝草,赵知府当年在漕运衙门私设染坊时,就爱拿这色号当暗记。
城隍庙檐角的铜铃忽地齐鸣,周参军捏着河道图的手指微颤:税银车走的是明面上的官道,这血手印标注的支线...他忽然将图纸浸入姜汤,墨迹竟显露出十八里铺外废弃的烽火台。
声东击西。史君浩捻碎断肠草花瓣,赤红汁液在星宿图上蜿蜒成包围圈,赵家余党要让土匪劫掠制造恐慌,真正的税银怕是走烽火台下的暗渠。他丝绸披风上的危月燕突然磷光大盛,指向城隍庙地宫方向。
三更梆子响过第七声时,二十名玄甲军士在苏瑶的药庐前集结。
她将浸过断肠草汁的苗银铃铛系在每人腕间,暗红丝绦在月光下泛着诡谲光泽:遇瘴气时含半片木槿叶,这赤花的毒性...话未说完,史君浩突然拽着她闪到磨盘后,三支靛蓝尾羽的弩箭钉在方才站立处。
看来有人急着灭口。刘将军冷笑,重剑劈开地宫石门时,周参军突然按住他手腕:门轴缠着苗疆蛊丝。史君浩怀中的半枚银铃突然震颤,裂纹处渗出暗绿汁液,蛊丝触之即断。
地宫深处传来漕船特有的桐油味,三百箱贴着封条的税银整齐码放。
史君浩的绣春刀却突然转向东南角的青铜鼎:漕运密道四通八达,赵家余党怎会留真货在此?刀尖挑开浮土,露出半截靛蓝染就的引火索。
黎明前的黑暗最浓时,十八里铺突然火光冲天。
数百土匪举着靛蓝旗扑向看似空虚的烽火台,领头的独眼汉子狂笑:都说史阎王断案如神,还不是中了调虎离山...话音未落,烽火台顶突然亮起二十八盏磷火灯笼,危月燕星图正照在税银车上。
现代爆破学第一课。隐在暗处的史君浩扯动苗银铃铛,埋在地下的断肠草汁遇火即燃。
靛蓝布条的土匪还没摸到税银箱,就被毒雾呛得涕泪横流。
刘将军的重剑部队从芦苇荡杀出时,周参军的弩箭队正用血手印河道图标注的暗渠包抄。
土匪头目挥着九环刀劈开毒雾,刀柄上的赵字铜符与史君浩怀中那枚同时嗡鸣。等你多时了。史君浩突然甩出丝绸披风,磷光星图映出对方破绽,绣春刀精准挑飞铜符。
那符牌坠入断肠草丛时,赤红花瓣骤然化作火流星,将残余匪众困在八卦阵中。
城隍庙地宫在此刻轰然塌陷,真正的税银早在三天前就被玄甲军伪装成药材运送。
史君浩踩着土匪头目的脊梁拾起铜符,暗纹在晨曦中显露出最后余党的藏身处——正是苏瑶采药常去的落鹰涧。
清理战场。史君浩将染血的木槿花别在周参军箭囊上,远处驿卒的马蹄声已隐约可闻。
当第一缕阳光刺破浓雾时,刘将军的重剑正将最后半截靛蓝旗钉在城头,而药庐方向飘来的断肠草香里,混进了若有若无的当归气息。
苏瑶将新采的赤色断肠草铺满竹筛,指尖抚过苗银铃铛的裂痕。
晒药架突然被晨风吹得倾斜,二十八星宿图的倒影恰好落在她刚调配的安神散上。
巷口传来孩童追逐嬉闹声,喊着史青天剿匪的童谣越来越近,她捣药的白玉杵在空中悬了半息,终究没落下。
晨雾散尽的城隍庙前,苏瑶捧着雕花食盒的手指微微发颤。
断肠草染红的指甲划过檀木纹路,在岁岁平安的鎏金刻痕处洇开淡淡药香。
远处传来玄甲军铁靴踏碎青砖的声响,她忽然将食盒搁在石狮爪间,从袖中抖落三枚银针扎进当归煨鸡的陶瓮。
断肠草解药需用晨露送服。她对着虚空轻声自语,耳垂上的苗银坠子却随着心跳剧烈摇晃。
当那个披着星宿图披风的身影转过街角时,白玉杵不慎将捣碎的赤芍溅上衣襟,在月白色襦裙绽开点点血痕。
史君浩的绣春刀鞘还凝着夜露,刀穗缠着半片靛蓝布条。
他伸手欲掀陶瓮盖,却被苏瑶用银簪抵住腕间命门:刘将军昨夜在地宫吸了瘴气,这当归里掺着...话音未落,城头突然传来三短两长的号角,周参军暗红箭囊擦着食盒掠过,带起的气流掀开瓮盖,露出用二十八星宿方位摆放的茯苓糕。
圣旨到——宦官尖利的嗓音刺破晨雾。
史君浩将咬过半口的茯苓糕塞进苏瑶掌心,暗红馅料里裹着的密信在舌尖化开铁锈味。
传旨太监的皂靴踏过青石板时,碾碎的断肠草花瓣渗出诡谲磷光。
御赐的翡翠貔貅在阳光下泛着幽绿,刘将军的重剑却突然横在赏赐清单前:这貔貅眼珠用的可是滇南孔雀石?他剑尖轻挑,暗格里滚出三颗刻着漕帮暗语的鲛人泪。
史君浩恍若未闻,捧着明黄绢帛走向晒药架,危月燕星图倒影恰好遮住赋税改制四个朱砂批注。
暮色染红城垛时,苏瑶在药庐发现第二只陶瓮。
本该装着安神散的青瓷罐里,浮着半片靛蓝染就的桑皮纸。
她对着烛火轻旋瓷罐,浸泡过断肠草汁的纸面显出血色舆图——落鹰涧深处的溶洞竟标注着前朝铸币场的图腾。
当归煨鸡还剩半瓮。她提着灯笼推开书房门,却见史君浩的狼毫正悬在《均田策》奏章上方。
星宿披风铺展在沙盘上,二十八枚银钉钉住的,正是她午时新采的赤芍药。
窗棂忽被夜风吹开,裹着硫磺味的风雪卷走案头宣纸,露出压在砚台下靛蓝染就的拜帖。
史君浩就着苏瑶的腕间饮尽药茶,苗银镯子撞在青瓷碗沿,清越声响惊飞檐下寒鸦。
他忽然用断肠草汁在《均田策》扉页勾勒几笔,赤红线条竟与溶洞舆图的暗河走向重合:明日落鹰涧要开凿引水渠,瑶姑娘可愿同往?
更鼓响过三巡,周参军送来密报时,苏瑶正将晒干的断肠草收进苗银香囊。
弩箭射穿的窗纸漏进月光,照亮信笺上靛蓝暗记——那分明是用永州蓝草混合人血调制的墨汁。
史君浩就着烛火烧毁密信,灰烬飘落在白日御赐的翡翠貔貅上,竟蚀出蜂窝状的孔洞。
五更天鸡鸣骤起,苏瑶在晨露中清点药篓。
赤色断肠草下压着靛蓝布条,布纹间银线绣着的八卦阵,与史君浩披风上的危月燕星图严丝合缝。
她将布条系在药锄柄上时,巷口传来玄甲军整装的铁甲声,混着孩童新编的童谣飘向落鹰涧方向:史青天,改税赋,凿通暗河引玉露
药庐梁柱突然落下细灰,苏瑶抬头望见承尘处新鲜剑痕。
她不动声色地将毒蒺藜撒在晒药架四周,白玉杵捣药声里,混进了苗银铃铛被夜露锈蚀的轻响。
当第一缕阳光照亮溶洞舆图时,史君浩的马蹄已踏碎山涧薄冰,而他怀中那包茯苓糕的油纸,正隐隐渗出永州蓝草特有的靛青纹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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