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简诗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划了第三遍，课表翻到最后一页又跳回开头。每个班级，每门课程的教师名单里都没有那个熟悉的名字。窗外的蝉鸣突然变得刺耳，她感觉到喉咙发紧，像是有人往里面塞了一团棉花。
“蓝老师的课？”被魏简诗拦住的课堂助理推了推眼镜，“她离职了啊，上学期末就确定了。”
这句话像一句闷棍敲在魏简诗头上。她想起最后一次实验室里，蓝佳雯递给她笔记本时微微发抖的手指；想起那天夕阳下对方欲言又止的眼神；想起那本笔记本扉页上，被仿佛描摹过的“好好照顾自己”几个字——原来那根本不是期许，而是告别。
“连课堂助理都知道…”魏简诗把脸埋进枕头里，枕头很快洇开一小片湿热。最痛的原来不是离别，而是对方连告别都不愿亲口说。她摸出手机，点开置顶聊天框，最后一条消息还是蓝佳雯回复的“别熬夜。”
手机悬停在屏幕上方，魏简诗突然觉得有些可笑，她算什么？一个连离职都不配被告知的学生？那些指尖相触时的颤栗，那些欲言又止的对视，那些藏在笔记里的关心，难道都是自己的一厢情愿？
崔晨雨推开门时，宿舍里一片漆黑。只有魏简诗床头的手机屏幕亮着微弱的光，照出她蜷缩成一团的轮廓。
“简诗？”崔晨雨轻声唤道，没有回应。
她蹑手蹑脚的走近，发现魏简诗怀里紧紧抱着蓝佳雯送的笔记本，脸颊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手机屏幕停留在与蓝佳雯的聊天界面，最后一条消息诗冰冷又客套的“听说您离职去新学校了，恭喜。”
崔晨雨心头一紧，她悄悄拍下这个画面，发到了宿舍群里“紧急情况，速归！”
不到十分钟，其余四人陆续赶回，王雨桐看到魏简诗的样子，立刻红了眼眶：“怎么会这样…她明明那么喜欢蓝老师…”
“嘘——”邓子凡示意大家到走廊说话。关上门后，紫林急得直跺脚：“蓝老师也太狠心了，连离职都不告诉简诗？”
“不对，”邓子凡看着几人，“上次实验课我见过蓝老师看简诗的眼神，绝对不只是老师对学生那么简单。”
崔晨雨咬着嘴唇翻看手机相册，突然停在一张照片上——是上学期末拍的，蓝佳雯站在领奖台上，目光却温柔地落在镜头外的魏简诗身上。
“我有办法。”她突然说，“但需要你们配合。”
第二天清晨，魏简诗顶着红肿的眼睛去上课时，发现一大半的同学都在用奇怪的眼神看她。课间，平时不怎么说话的后桌突然塞给她几张蒸汽眼罩“贴一下会好点。”
直到中午在食堂，魏简诗才明白怎么回事。崔晨雨“不小心”把手机放在桌子上，屏幕里亮着一条已经发送的朋友圈：
【有的人表面冷静自待，其实存着别人朋友圈的每一张画，临走前还特意交代多照顾某位同学…#难道有人不知道手机相册会同步到空间吗#】
配图是模糊的平板截图，上面整齐排列着数十张素描照片——全是魏简诗笔下的蓝佳雯。
“崔晨雨！”魏简诗涨红了脸，“你这是…”
“哎呀发错了！”崔晨雨夸张的大喊，却故意慢吞吞的删掉，“不过说真的…”她突然正色，“蓝老师今早给我发消息了。”
魏简诗的筷子掉在桌上。
“她问我你是不是哭了整晚。”崔晨雨凑近，压低声音，“情绪听起来…也并不好。”
魏简诗猛地拿出手机，打开与蓝佳雯的对话框，昨晚那条“恭喜”对方并没有回复，正当她准备推出聊天界面时，手机突然震动，对话框上方显示“对方正在输入…”持续了整整一分钟，最后发来的只有一句：“听说你在找我？”
魏简诗的眼泪砸在屏幕上，她用力敲着键盘：“原来蓝老师还记得有我这个人？”发出去就后悔了，又慌忙撤回，改成：“真是恭喜。”
蓝佳雯的回复来得很快：“我在校门口不远处的咖啡厅。”
当魏简诗冲进咖啡厅时，蓝佳雯正望着窗外发呆。将近两个月不见，她剪短了些头发，外套的袖口处沾着些蓝色试剂，就像以前做实验时总会不小心蹭到的那样，这个细节让魏简诗眼眶发热。
“坐吧。”魏简诗推过来一杯果茶，杯壁上挂着水珠，“原本里面有芒果，我没让他放。”
魏简诗怔住了—除了崔晨雨几人外，没人知道她芒果过敏。蓝佳雯搅动着桌上的咖啡，“我本来是想当面告诉你…”
“怕我缠着您吗？”魏简诗听见自己带着哭腔的声音，“还是觉得，我只是一个一时兴起的学生？”
蓝佳雯突然抓住她放在桌上的手，这个动作让两人都愣住了。魏简诗感觉到对方的掌心冰凉潮湿，像那天在实验室里握着显微镜旋钮时一样发抖。
“我看了你朋友圈，”蓝佳雯的声音很轻，“那些画，画得很好。”
魏简诗猛地抬头，撞进一双泛红的眼睛。她突然明白过来，那些她以为无人知晓的思念——深夜循环播放的讲课录音，藏在加密相册里的截图，画了一半的侧脸素描…原来对方不是一点都不知道。
“新学校在西区，”蓝佳雯松开手，指尖在杯沿画着圈，“高铁…只要两小时。”
窗外的梧桐树沙沙作响，一片叶子飘落两人之间的桌面上。魏简诗伸手按住那片叶子，恰好覆在蓝佳雯的手背上，这次谁也没有躲开。
“笔记本第三十二页，”魏简诗轻声说，“你说过要亲自给我改的。”
蓝佳雯的睫毛颤了颤，一滴泪砸在交叠的手背上。吧台那边传来咖啡机蒸汽的嘶鸣，盖住了她几不可闻的回应：“好。”
……
蓝佳雯的手机在凌晨两点震动起来，她迷迷糊糊地摸到手机，屏幕上跳动着魏简诗发来的几条消息。最新的一条是备忘录里的简笔画—画中的人穿着实验服站在讲台上，头顶却画了个夸张的爆炸头气泡，里面写着“备课到秃头。”
“又熬夜，”蓝佳雯嘴角上扬，打字回复。手指在发送键上悬停片刻，又补上一句：“明天视频看看你画的新作品？”
这样对话几乎每天都会发生，魏简诗会拍下食堂新出的黑暗料理，蓝佳雯就回复自己失败的烘焙作品；蓝佳雯分享新学校樱花盛开的样子，魏简诗就发来去年偷拍的她在樱花树下的背影。遥远的距离，被这些琐碎的日常一点点填满。
但今晚的回复来的异常迟缓，直到清晨，蓝佳雯才收到一条没头没尾的消息：“我们的毕业设计被抄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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